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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格尔把卡车停在桥秤上下车步行,沿着阿尔伯特大堤走了一段,然后拾级而上,一直走到堤顶。他停下脚步,点上一支法国烟,远眺海湾彼岸。雾散去了一些,岛上的伊丽莎白城堡在雾中显得怪异而又神秘,仿佛童话故事里的秘境。沃尔特・雷利[14]曾经统治过这里。而今德国人在堡垒顶上建了不少混凝土防御工事和火炮阵地。

他低头看向海港。海港里一如往常地忙碌。德国人征用了莱茵河上的驳船以及其他船只,给海峡群岛运送补给。新北码头的另一端就停着不少巡逻舰队的驳船,还有第二十四扫雷舰队旗下的两艘M40型扫雷舰和许多货船,货船里大部分都是沿海贸易船。蒸汽船“维克多・雨果”号也在其中,停靠在阿尔伯特大堤旁。

这艘船一九二〇年在格拉斯哥建成,是弗格森兄弟公司给法国公司造来参与沿岸贸易的,它以前肯定风光过。不过,两周前从格兰佛出发夜航时,它遭到皇家空军的“英俊战士”战斗机的袭击,一根烟囱被机炮打得弹孔累累。萨瓦里管着船上十名法国水手。而操作两台机关枪和一台高射炮的七名德国水手,则听圭多・奥里西尼调遣。

加拉格尔这时候看见圭多正靠在桥栏杆上,于是用英语叫道:“嘿,圭多?萨瓦里在这儿吗?”

圭多把两手捂在嘴边,作喇叭状:“他在咖啡厅呢。”

沿着堤坝再走一段就到了咖啡厅。今天店里并不怎么热闹,四个法国海员围在一张桌子边打牌,三个德国水手围着另一张桌子。罗伯特・萨瓦里,这个身材魁伟、留着胡子的男人穿双排扣短大衣、戴布帽,脖子上系着条油腻腻的围巾,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座位抽烟,面前放着一大杯咖啡。

“罗伯特,情况如何?”加拉格尔一边用法语问,一边坐下来。

“真稀奇啊,在这儿见到你,将军,一定是有事要求我。”

“啊,你这老滑头。”加拉格尔从桌底下递过去一个信封,“喏,拿到没?”

“这是什么?”

“把它放进口袋里就好,别多问。到了格兰佛,去找苏菲咖啡厅,就在城区里,你认识吗?”

萨瓦里脸色有些发白:“是,我当然认识。”

“那你应该对这位苏菲・克雷森以及她丈夫都很熟悉喽?”

“见过。”萨瓦里一个劲地想要把信封原样塞回去。

“那你肯定知道,他们是搞恐怖主义的,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不光杀德国兵,对通敌者也是格杀勿论,业务是不是挺杂?所以,要我是你的话,我就会小心些。信你拿着,别看里头写了什么,这也用不着我多提醒你,我怕你读了以后就睡不了安稳觉啦。把整个信封交给苏菲就行,顺便替我向她问好。她到时肯定会有消息要告诉我,你回来的时候帮她递话吧。”

“算你狠,将军。”萨瓦里喃喃道,无奈地把信封揣进口袋。

“你竟然今天才知道我狠。不用担心,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圭多・奥里西尼是个棒小伙儿。”

“那个伯爵?”萨瓦里耸肩,“就一个浪荡的意大利公子哥,我最讨厌贵族了。”

“他不是法西斯,没准儿你还没有他反感希特勒呢。你包里还有上档次的香烟吗?我抽的都是专门运过来给军官的,简直难抽得要命。”

萨瓦里面露狡黠:“没了,就剩几根‘吉普赛姑娘’了。”

“你居然会说‘几根’。”加拉格尔大声呻吟道,“好吧,我要两百根。”

“拿什么来换呢?”

加拉格尔打开谢瓦利埃给他的包裹:“猪腿行吗?”

萨瓦里骇得下巴都快掉了:“我的天,我口水都滴下来了,快给我。”

加拉格尔从桌底下把包裹递过去,拿过一条香烟:“你知道我住所的电话,别忘了,一回来就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