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诗歌赏析(第2/13页)

生时自是天朝闰,此闰伤心异国逢。一日偷生如逆旅,孤魂不召也朝宗。葛陂几得成龙竹,苓服谁寻伏菟松?打点骨头无顿处,杨孙随处暴高峰。

——《右玄贻生日用韵》

诗题中的“右玄”是陈右玄,也就是小说中提到过的陈谧。根据《山西通志》记载:“陈谧,字右玄,阳曲人,聚徒汾西,妙解医术,与傅征君为友。”根据《傅青主先生年谱》记载:“(傅山)四十八岁,以飞语下太原郡狱。忻州张中宿同繫。先生抗词不屈,绝粒九日,病甚,阳曲陈右玄治之而愈”。小说中提到这位陈谧时,说他是傅山狱友,这个是臆测的。按照上面的说法,张中宿是狱友无疑,但是并没有说陈谧也是狱友。

在顺治初年,傅山和陈谧过从甚密,两人一同在山西大地上各处联络义士,为反清大业奔走。

陈谧在当时也是一代名医。相传现今山西太原大宁堂药业有限公司的前身大宁堂药店,便是陈谧在明末创立的,“大宁堂”一名,来源于傅山为其题写的七言律诗词中的两句:“阎浮病苦能除却,不愧堂名是大宁”。

这首诗题目有一点难以理解。“贻”是送的意思,“用韵”是写诗的意思。可以理解为陈谧过生日,傅山写诗赠送;似乎也可以理解为,傅山过生日,陈谧限了韵脚,傅山自己写诗。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一种说法,感觉并不是傅山过生日。而有些学者倾向于第二种说法,并根据这首诗去推算傅山的生辰年代。当然,如果是陈谧过生日,傅山写这样的提及死亡的诗,应该是非常不吉的,但是以陈谧和傅山之间深厚的友情以及共同的志向,似乎也并无不可。

这首诗写于乙酉年,也就是顺治二年。这一年的六月是个闰月。

诗写得很有些巧妙,前半段浅显晓畅,平白如话,但又雄浑隽永;后半段却处处用典,略带一点艰深晦涩。

你出生在大明的闰月,这一次的生日又恰逢闰月,但是我们的国家却已经不在,此时此地我们已经是相逢在“异国”,同为遗民的心情是如此的悲痛。我们都是苟且偷生的人,如同行旅中的侨民。我们孤单漂泊的灵魂,即使没有人召唤,也始终向着大明正朔。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费长房一样得到神仙传授的竹杖,能在葛陂化作巨龙,鞭挞百鬼。就算是有伏菟松下可以延年益寿的茯苓,对于我们这样苟活的生命,也是毫无意义的。即使我们死后,尸骨也没有可以安息的地方,就让它曝露在遍生幼杨的高岗之上罢了……

其中“葛陂几得成龙竹”一句,典出晋代葛洪《神仙传·壶公》:“房(费长房)忧不得到家,公(壶公)以一竹杖与之,‘但骑此得到家耳。’房骑竹杖辞去,忽如睡,已到家……所骑竹杖,弃葛陂中,视之乃青龙耳。”

这是好友生日的时候,傅山赠送的诗,但其中却充满了深深的悲痛和厌世的情绪。故国凋零,让每个遗民都成了失去父母的孤儿,如同无根的飘萍一般,随波逐流,找不到自己可以扎根的土壤,也找不到自己可以依持的支柱。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有意殉国,但又不甘心这样白白放弃生命,在这种矛盾纠结当中,这些一片丹心的遗民,每一天都是煎熬,每一天都是无奈……

傅山常常称自己为“侨民”,是侨居在清朝的人。像是一个时间的旅人,被历史抛弃在不属于自己的国度,痛苦而无奈地活着。若是地理上的“侨民”,尚可以辗转万里,跨越关山回到祖国,但这历史上的侨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回到已经逝去的大明王朝。

恋着崇祯十七年

——遥念江南明月那最后一缕弘光

三十八岁尽可死,栖栖不死复何言。徐生许下愁方寸,庾子江关暗一天。蒲坐小团消客夜,烛深寒泪下残编。怕眠谁与闻鸡舞,恋着崇祯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