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5页)

接着,她把卡片放到我面前,指着这些字母,发出“帐篷”的读音,然后把图片遮住,又读了一遍。由于我看见过的一切都会像照片般储存在脑子里,所以即便是被她用手遮住,我还是能记得那些字母旁边画着一个帐篷。于是,我说:“帐篷。”就这样,我记住了第一个单词——这四个字母以这样的顺序排列时就代表帐篷的意思。

从那以后,我用这个方法记住了所有的单词。他们给我看一个单词,然后告诉我它代表什么意思,要是我不明白,他们就在旁边画一幅图画,这样我就能在脑子里把单词和图画联系起来了。这就是我学习认字的过程。现在,我依然有许多单词不会读,因为不知道单独的字母该怎样发音,也不想知道。重要的是单词,而非单独的字母。

对我来说,学习读字母就像非要通过观察一片树叶才能了解整棵树一样可笑。为什么不直接观察整棵树呢?

我不知道二十六个字母能有多少种组合,至少我能读懂自己的书,因为其中大多数单词的意思我都知道。我现在是这样阅读的——一句一句地读,因为每句话都是由单词组成的,而我知道这些单词按照一定的顺序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这类似于把一棵棵单独的树苗种进一片林地,它们就会长成一整片树林。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那儿有我想要观察的树。这时候,我突然想起,窗户旁边贴着一张纸,纸上画着一棵树。那是一棵很漂亮的树,鱼鳞般的树皮栩栩如生,我几乎能闻到它所散发的气味。浅蓝色的天空,树枝被风吹弯了腰,树叶随风摇摆,像极了教室外我最喜欢的那棵。以前,我经常去爬它,直到出现了不许在学校里爬树的规矩为止。

这幅画是班级里的一个女孩子画的。她把画送给了我,让我贴在桌子旁边的墙上,可我不知道她是谁。

我无法带市议会的人去看鹰树,让他们亲眼看看它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不容侵犯。不过,那个网站上说,可以在发表口头声明时提交一幅图画。我想,如果我交给他们这样一幅画——一幅如此生动、真实的画,他们也许就会理解我了。

我小心地揭掉贴纸,把画从墙上取下,然后站了起来。盖特克先生正在讲课。一见我站在那儿,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磕巴了几个音节之后戛然而止。他努力想要继续讲课,但过了一会儿之后,声音中出现了一丝阻滞的尖锐感,就像我们家厨房里那把很少使用的旧菜刀。

“马奇,”他说,“我们在上数学课呢,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知道是谁画了这幅画。”我说。

“这幅可爱的画是萨拉画的,”盖特克先生说着,指指坐在我右边的女孩,“你认识萨拉的,她坐在你旁边都有两年了。”“萨拉。”我说。我坐了下来,低头看着手里的画。

吃完午饭,到了自由阅读与画画的时间。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那幅画。我把手指放在画中的树上,顺着树干向上描摹每一根树枝。其中一根弯曲的树枝上坐着一个男孩,他身穿蓝色衬衫、灰色运动衫和黑色裤子。我不知道那是谁,有可能是我也说不定。

“你喜欢这幅画吗,马奇?”一个声音问道。

这是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并不是我所熟悉的。一开始,它让我有些不自在。我开始发出小声的哼哼。

“你喜欢这幅关于树的图画吗?”那个声音继续说。

它是在问我手里的这幅画。

“这是所有树的图画中最棒的一幅,”我说,“非常逼真。”

“我很高兴你喜欢它,马奇,可惜你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我没告诉这个女孩,其实我从来就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叫萨拉,”她说,“你看,就在这儿。”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画纸右下角的黑色字母:S-A-R-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