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4页)

随后,我们继续往山上走,看看是否能找到一棵美国黄松。随着树木愈渐稀疏,迈克舅舅停了下来,环视周围空旷的山坡。前方有一小堆冬天遗留下来的残雪。

“我想跟你谈谈,”迈克舅舅说,“我遇见了一个人,情况有点复杂,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我正注视着山坡,发现了一个扭曲的影子,看起来就像一棵树蜷缩着贴在地面上。远处还有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可能是一棵大冷杉或恩格曼云杉。我朝它走去。

“你要去哪儿?”迈克舅舅问道,“那儿已经没树可爬了。”“还有两棵。”我指着那低矮蜷曲的树影和远处高高的树顶说道。

“只不过是个灌木丛。”迈克舅舅说,“山坡那边的树太远了。我想跟你谈谈,马奇。我希望你知道——”“那不是灌木丛,”我说,“是白皮松。”

我没有费时向迈克舅舅解释,这看似灌木丛的植物其实是一棵长成了高山矮曲林的白皮松。矮曲林在德语中的意思是“弯曲的树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丛扭曲的老灌木。这棵白皮松大概有四百岁了,一个名叫约翰·缪尔的男人也曾发现过一棵四百岁的白皮松。我判断这是一棵白皮松的依据,是它长着硬硬的黄绿色针叶和极小的松果。

我并没有把关于白皮松的事情全告诉迈克舅舅,因为当时我已经从矮曲林旁走过了。那些树太贴近地面,爬起来没什么意思。我的目标是远处那棵不知是松树还是冷杉的树。

“嘿,好吧,我看见了。”迈克舅舅说,“可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个女人,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我很快就会爬上去的,”我说,“马上下来。”我边走边说。“我打赌,那不过是一棵大冷杉而已,况且现在已经是休息时间了。”他说。

但我不听,继续逼迫双腿向前行走,尽管腿部的肌肉已经开始烧灼般地疼痛。迈克舅舅在身后喊我,叫我不要在崎岖的山路上走太远。

终于,我来到了这棵孤零零的树跟前,仰起脑袋审视它的树冠。现在,我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一棵大冷杉。大冷杉的树冠由茂密、扁平、水平状的树枝构成,树枝下垂,顶端微微上翘。另外,我还在地上看到了这棵树的松果,大冷杉的松果在地上可不多见。通常,你只能看见从松果里面掉出来的种子。

迈克舅舅跌跌撞撞地跟上来:“走慢点儿,马奇!你知道我已经不年轻了,先休息一会儿再去爬大冷杉好吗?”

“那不是大冷杉,”我说,“差远了。”大冷杉,拉丁学名Abies grandis,属松科,多生长在喀斯喀特山脉东侧——妈妈和迈克舅舅长大的地方。这也是迈克舅舅会以为那是一棵大冷杉的原因。但在这种地形、这种气候条件下,大冷杉是无法生长的。人们竟会如此懒于思考,这总让我感到惊讶。

多数人从没见过大冷杉的松果,但我见过——我曾爬到一棵大冷杉的树顶上。它的松果非常小,只有一到三英寸长,呈圆筒状,长在树顶的最高处,看起来有点像太平洋银冷杉或亚高山冷杉的松果,直到落地之前都是绿色或绿紫色的。

我希望迈克舅舅是对的,因为大冷杉是一种很结实的树,爬起来非常安全,可惜这棵并不是。我正在努力辨别这棵树的种类。脑中浮现出各种树的信息卡片,与我看到、摸到的东西一一对比。首先,这棵树的树顶又高又窄,并非圆拱形。稻穗般的树枝垂挂下来,我一伸手就可以抓到,不需要借助工具就能爬上去。我用腿钩住树干,在离地大约四英尺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落脚点。第二个落脚点比第一个高两英尺,第三个比第二个高三英尺又五英寸。

爬树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就像一台机器,各个齿轮同步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