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特曼(第2/7页)

你的“主发条”断了,瓦特·惠特曼,你的个性的主发条断了。所以你像机器一样顷刻间停止了转动,与一切融合在一起。

你杀死了你孤独的莫比·迪克。你使你深不可测的性感肉体精神化了,这就意味着死亡。

我是一切,一切都是我,我们千人一面如同世俗的鸡蛋一样182,这是臭蛋。

无论你是何人,听我无休止的谈话——

我编织着我自己的歌——

是吗?好吧,这正说明你根本没有任何自我。你的自我只是一团烂泥,决不是一件织品;是一锅杂烩,决不是织锦。

哦,瓦特,瓦特,你对此都做了些什么?你对你自己采取了什么措施——对你的自我?似乎一切都已从你体内漏出,漏到宇宙中去了。

阴魂不散。个性从他身上漏尽了。

不,不,不要把这个归咎于诗。这是死尸的影响。瓦特的伟大诗行实在是高大的坟墓之树,是墓地上成片的林木。

全都是虚伪的激情洋溢。一堆东西都裹在一块布丁布里煮183!不,不!

我不要让这些东西藏在我体内,谢谢你了。

“我什么都不拒绝。”184瓦特说。

如果是这样,一个人就成了一支两头通气的管子,一切都可以从中穿过。

死尸的影响。

“我拥抱一切,”惠特曼说,“我把一切织成我自己。”185

是真的吗?当你完了以后什么也剩不下。当你弄出那首可怕的诗《同一种身份》,你自己就没什么东西剩下了。

“毫无同情心行走的人会身着自己的尸布走向自己的葬礼。”186

摘掉你的帽子吧,我的葬礼队伍正在走过来。

这可怕的惠特曼。这个后还阴魂不散的诗人。这个漏尽了灵魂的人。他的私生活全滴滴答答渗漏到世上来。

瓦特自己变成了整个世界,整个宇宙,整个永恒的时间,只要他摆脱不了他对历史肤浅的认识,就会这样。要想成为什么你必得先认识这东西不可。为了认同什么,他得先认识那东西。他无法与查理·卓别林共有同一种身份,因为他压根儿不认识卓别林。好不可惜!否则他就会做诗或赞美诗,写教堂圣歌和《电影之歌》了。

“哦,查理,我的查理,又一部新电影成了——”

一旦瓦特认识了什么东西,他就要与之认同。一旦他知道爱斯基摩人是坐在皮褡子中的,立即他也就坐在马鞍子两侧的皮褡中了。这个瓦特在皮褡子中显得矮小、面目焦黄、浑身油腻腻的。

好了,你能确切告诉我皮褡子是个什么样吗?

谁这么苛刻地要求定义?让他来看看我坐在皮褡子中是什么样吧。

我没见到过这样的玩意儿。我只见到了一位胖胖的老者,感官颇为迟钝了。

民主、全体、同一种身份。

宇宙是短暂的,加起来成了个一。

一。

《民主》、《全体》和《同一种身份》是一些极长的作品187,其答案绝对是“我自己”。

他达到了“全体”的境界。

那又怎么样呢?全是空的,空的“全体”,一只臭蛋。瓦特不是个矮小、面目焦黄、狡猾、浑身油腻腻的爱斯基摩人。可当他盲目地与“全体”认同(包括爱斯基摩人)时,他正是从一只破碎的鸡蛋中呼吸其气味。爱斯基摩人可不是矮小的瓦特。他们是一些与我不同的人,我知道这一点。油腻腻的爱斯基摩人正在我这只“全体”的蛋外面讥笑着,当然也是惠特曼的“全体”之蛋。

可瓦特拒不承认这一点。他是一切,一切都寓于他身上,他驾着灯光刺眼的汽车,沿着他既定理想的轨迹横穿这黑暗的世界。沿途他看到了一切,就像一个在夜色中开着摩托车的驾驶员看到的一切一样。

我碰巧在黑夜里睡在灌木丛中,希望蛇不要爬进我的领口。这时我看到了瓦特,他正驾着他那发狂的诗之车。我暗自思忖:那家伙看到的是怎样好笑的一个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