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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初,我认识袁晓晨,在冬天的北京,在西北风也吹不动的阴郁的惨雾愁云之下,我们的关系简单明快,一如原始人,那是一种纯度高得惊人的性关系,事实上,在床垫与棉被那么一个狭小柔软的空间内也很难建立起别的关系,那种关系不是叫人记住什么,而是相反,烦恼与恐惧,希望与受挫,一切都被暂时地悬置,然而,那种靠情欲悬置起来的生活却是短暂的。

生活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一切似乎是缓慢的,静止的,可突然间,你会发现,你已被这个时代,或是说,被那该死环境裹挟着一日千里,蓦然回首,旧情旧景依旧,然而那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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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开始,社会上性欲泛滥,其主要动力是商品交易,不知为什么,几乎所有的商品都使用美女来搞推销,就连价值三五块钱的破玩艺也少不了美女,就跟你买了件商品还能顺手儿捎带上一姑娘似的,这些美女一律一脸贱笑,穿着暴露的或衣冠不整的高级时装,站姿与坐姿都十分扭曲下流,采用眨眼睛、努嘴巴、招手、劈腿等各种下三路的手法,协助商人向人们推销商品,也有干脆横躺的,目的当然是勾起男人的性欲,让他们火烧火燎,在性冲动无法满足的情况下产生花钱的冲动,对于女性顾客,则是激起她们的好胜心与摹仿欲,总之,各种媒体上美女闪烁,令人眼花缭乱,可气的是放眼街上走动的女人,则尽是一些盗版货,叫普通姑娘真是觉得在相貌上就低人一等,叫有点姿色的姑娘暗暗通过镜子打量自己,心里悄悄地为自己估价,看能不能卖得好——物质时代像飓风一样降临中国,横扫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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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晓晨当然被扫到了,不仅如此,她还是这一股新潮流旗下的一员猛将,她喜欢消费,也就是花钱,只要是花钱,就能令她感到满足,每一个具有市场意义的地方,都成为发挥她聪明才智的小战场,无论是上班的公司,还是商场,还是情人的枕畔,她都迷恋,在那些地方,无论是弄到钱还是花掉钱,都能叫她如痴如狂,在她眼里,所谓人生,便是最有效率

地挣钱或花钱,也就是花最少的钱,买最多的东西,或是出最少的力气,挣到最多的钱,而其中的精华便是把挣钱和花钱这两件事,与食和色这两件事有机地四合一,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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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晓晨毕业于一所杂牌大学,名字我忘记了,甚至她到底是毕没毕业,我也没弄清,学的专业完全谈不上专业,只是一些基本技能,据她自己讲,为了找工作,她曾花钱买过七八种假文凭,总之是应聘的时候临时抱一抱佛脚,用人单位想找什么人,她就买一张对口儿的文凭,要是把她的应聘简历凑到一起,你会以为她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天才,当然,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一点,在谋生方面,她抱着完全的得过且过的态度,也不知是一股什么风吹得她刻苦过那么一阵子,往脑子里装了些可与中文搭配得上的英文,这样,她便可在无论什么公司,担任一些文秘工作,加上她在相貌上的优势,使她十分自信,认为找一个工作不成问题,保住工作更是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