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第2/10页)

维克多等待着。已经是十二月份了,离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圣诞节只剩几个星期,他决定给自己买一块表。他会要求把表上的时刻停留在他被冻起来的那一刻。在新世界醒来的时候,他会让手表重新启动。他喜欢这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安排。而且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笔好投资。今天的古董,到了几个世纪之后,肯定会更加值钱。

“我的伙计可以帮你,”店主说。

柜台后走出一个人,维克多猜他大概有三十多岁,瘦而精干,黑色的头发剪得乱糟糟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套头衫。维克多猜测着他的祖籍。高高的颧骨。鼻子有些塌。中东?或许希腊?

“我想要看看这里最古老的怀表。”

那个人闭上眼睛。他好像是在思考。维克多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看了看店主,店主耸耸肩。

“他非常懂行,”店主小声告诉他。

“好吧,只要不花一辈子时间就可以,”维克多说。想起了什么,他笑了,好像是对自己在说,“或者再过一辈子。”

“再过一辈子。”

那人睁开眼睛。

42

之后那个星期,伊森在收容所里看起来没那么殷勤。

萨拉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大不了。或许他累了。她给他准备了一包花生酱饼干,系上一个小红蝴蝶结,算是个小玩笑。内心深处,她希望他会吻她。但伊森看到饼干后,只是撇嘴笑了笑:“好吧,谢谢。”

她还没有向他提过他们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羞于承认,因为酒精的作用,很多细节她已经无法想起(她,萨拉·雷蒙,在文学课上曾经背诵下整本《坎特伯雷故事集》),而且,她觉得那一晚的事情,还是少谈为妙。

她试图和他有更多的交谈,讨论她觉得他们都感兴趣的事情,就像他们在有身体接触之前那样。但情况变了。不论她挑起什么话题,伊森都三言两语就将她打发了。

“到底怎么了?”她终究忍不住问他。

“没什么。”

“你肯定?”

“我就是挺累的。”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默默拆着箱子。最终,萨拉突然冒出一句:“那天的伏特加不错。”说完萨拉就觉得自己说这话说得很假,听起来也很假。伊森笑了笑,回答,“酒精最让人放松了。”萨拉笑了,但显然笑得很不自然。

走的时候,伊森举起一只手,挥了挥说:“下周见。”萨拉以为他会加上对她的昵称“柠檬……汁”;她只是想听他这么说,但是他不说,她就听到自己的嘴里居然蹦出了“柠檬……汁”这个词。哦,上帝——她就这样大声说了出来?

“是啊,柠檬……汁。”伊森敷衍着,走出门。

那天下午,萨拉在妈妈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取了钱,搭乘一个小时的火车,来到纽约市,给他买手表。

有时候,在得不到爱的情况下,给予爱会让人产生能够得到爱的错觉。

43

维克多不得不承认,那个伙计确实很在行。

他找到了一块1784年制造的怀表,怀表是18K镀金的,表壳上有一幅一家三口的绘画——父亲、母亲和孩子——在星空下。表盘是白色的,有突起的罗马数字。指针是银制的。表芯采用老式的边缘擒纵系统。每到整点,怀表会发声。按其年代论,这款怀表保存得相当完好。

凑巧的是,表是法国产的。

“我生在法国,”维克多说。

“我知道,”伙计说。

“你怎么知道?”

伙计耸耸肩,“你的口音。”

口音?维克多并没有口音。他想了一下,但没有深究。那一刻,他更感兴趣的是那块表,表握在掌心里感觉正正好。

“我能现在就带走它吗?”

伙计看看店主。店主摇摇头。“我们还需要几天时间确保它正常运转。毕竟是个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