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退(第2/8页)

这关柚子什么事,你没这么说,只是想了想,接着说:“有那么多吗?我没数,也数不过来啊,一过三我就迷糊了,要是我数学老师教得好点兴许我数数就不会砍这么多下了。”

“甭跟我贫嘴。”他看了眼后面的警察们,他们忙活了一阵递给他一根棍子,塑料袋包着。他接过来摇啊摇地说:“这是你的吗?”

逃出厂房,顺着瓦砾遍布的墙根,你跑出这条死胡同,街道空荡荡的,瞧不见人影。好些个平行四边形的影子遮住昏黄的光芒。那些犬吠声转过弯道,又传来。你知道必须加快脚步,有太多柳树。微风拂过,柳枝依依。路途也平坦得多,不利于逃跑。好几个电线杆之后你钻进麦田,一大群麻雀跳着飞,顾不上瞧它们,你分开密集的麦秆,任麦叶划过脸颊。要命的犬吠跟来,又一群麻雀扑啦响,也许还是之前的那群。将近成熟的麦秆残有绿色的印迹,太阳亮得过了头,汗水不停地渗出来。

麦田的尽头是杂草丛生的小道,没多少人走过,道旁枯死不少树,没叶子,就那么直愣愣地杵到天空去。有一两只乌鸦落枝头,呱呱叫,等你钻出来之后才发现不是一两只,足有几十只,你竟没注意,全落在那里静静地翘首以盼。转过头,成片的麦子翻着叶。

穿过小道,贴着斜坡跑过枯河,干涸已久,净是枯草,落满枯叶。来到对岸你气喘吁吁,这里满是废弃的房屋,放眼望去,那些几乎没了顶的屋子像是写在作业本上的潦草的方块字。好些个破损风筝挂墙头,风儿扫过,耷拉下的布片在晃悠。一段荒废的轨道横过来,铁轨上锈迹斑斑,枕木也朽掉了,好些个杂物,比如塑料袋泡沫什么的塞满铁轨,铺满的石子没了影。尽头是一节车厢,布满铁锈,破败不堪。

你找了很多个房子,都不满意,藏不住人,空荡荡的,即使有几个房子摆放着倒地的椅子或者瘸腿的桌子,也都落满了厚厚的尘土,刚碰上去就散了架。有的房子看上去甚至随时都会倒塌似的。好不容易发现一个靠谱的房间,刚走进去你就觉着不对劲,这里面不像先前那样荒草过膝,明显有人糟蹋过的痕迹,卫生纸卫生巾扔了一地,狼藉一片。你以为没人,再往里走,穿过两道门你才发现不是你想的那样。有人,不是一个,是两个。一男一女,女的趴墙上,男的趴女人身上。他们扭过头,现出慌张的脸,样子不超过二十岁,如果还在上学的话,约莫高中或是初中。面对两张年轻的脸你辨不出确切的年龄。墙壁上有锃亮的印迹,显然不是一两次能够形成的。男孩停下来,提裤子望着你不敢说话。女孩则蹲下身捂着脸不抬头。远远的犬吠又跟来,透过窗户,你看不到人影,净是些高草以及天边的云彩。你收回目光,扫过斑驳的墙壁,对男孩女孩说:“你们继续。”然后,你走出来望望四周,往更暗处去。

趴在屋顶上你整个身体紧贴着不敢动,即使左脚疼得厉害也没看一眼(爬上来之前你不小心崴了脚)。这地方还不错,能瞧清那些追你的警察,足有一个排的人数,外加那些凶猛的警犬,你觉着你快完蛋了。那个被你折磨了一早晨的警察也跟过来,脑袋没包扎,干结的血块将头发粘了一大块。他们搜索了大半个小时也没能找到你,有几次那些该死的狗都冲着你叫不停,幸运的是每次都被带走。你的心扑通扑通跳啊跳的紧张得几乎喊出来。他们在一棵柳树下交头接耳,商量对策,听不清说什么,全是些没有音节的哼哼,连犬吠声都没了。那两个孩子出来好一会儿了,对警察的盘问点头摇头好一阵儿,最后,坐铁轨上望云彩。男孩的手还在女孩的衣服里。天空里白云不少,但瞧不见一只鸟儿。好不容易有一只,但太小了,往死里瞅才能看见,当你看了老长时间才发现那是一架飞机,直到消失不见你才意识到为什么没听到飞机的轰鸣声。再望那些警察时,有好些个坐下来乘凉,那个你折磨了很久的警察走来走去,十几个来回之后他对最近的一个警察耳语一阵儿。你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那警察听后连连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边将耳朵凑近他嘴唇边按键。你还在纳闷。警察将手机贴在耳朵上时你猛然想到他们在干什么,但已经迟了,你口袋里的手机叫起来,声音大了些,你掏出来挂掉手机抠掉电池,再往警察那里看时,他们的目光全望过来。糟了,糟了,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