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谁将通过花朵望天空(第6/7页)

女人真的哭起来。

“刀在这里。”我不再挣脱他,而是顺势紧靠他,甚至能感到他的体温以及血管的脉动。我突然踮起脚尖,能看到男人的头顶,跟着纹路看头皮。“我知道你先前没看到。”我抬手使劲切脖子,钝刀,然后顺着阻力往下挫,男人倒地没起,脸朝天,喉咙掀开,脸上沾满血。女人来不及醒悟,我抓住胳膊,搂肩膀,手指陷肉里,另一只手握紧东西割脖子,就那么拉一下。女人眼睛下垂,松手,身体滚两滚,洒了一地的血,不少溅在我身上。然后,我冲出竹林,刀刀月光劈过来。

老刘说:“完了?”

王石说:“嗯。”

老刘说:“你没回家?”

王石说:“我回家干吗?”

老刘说:“还有呢?”

王石说:“没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老刘说:“不对,不对。”

王石说:“什么不对?”

老刘说:“你真没回家?”

王石说:“真没回家。”

老刘说:“你说你在天香公园杀了一对情侣?”

王石说:“对,我刚才不是说清楚了。”

老刘说:“用斧子?”

王石说:“你建议我用斧子。”

“不好。”队长拔腿往外走。老刘起身走到门口,停下,脚踩门槽,肩膀斜倚门框,扭头看王石,没多久,也喊:“不好。”转脚出门去。李岩望门外,脸愕然,然后起身,以腿蹬开椅子,拿笔和记录本走到王石面前。王石签“王石”,然后,另起一行写“2009年7月”,停下,望李岩。李岩说:“21。”

他们回来时,先是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接着,好几人同时侧身挤进来。他们的手臂张得和脸一样高。老刘试图向前时脑袋碰到白炽灯,他们脸上的光芒和阴影交替起伏。队长一条腿凸出来,带动上半身,另一条腿也跟上来,最后整个身体脱离他们。队长猛然倾身,拎起王石,喊:“你杀了他们?”王石的身体抽斜桌子。王石看见队长脸上头发上沾满灰尘。

“刚才我就说了,我杀了他们。”王石说。

“你没杀你爸妈?”队长送下来。

“关我爸妈什么事?”王石说,脚尖不再晃荡,着地。过了一会,王石又说:“不对,你刚才说什么,我爸妈怎么了?”

“你爸妈被人用斧子砍了脑袋。而且,更奇怪的是,”队长说,“你的床底下还藏着老李的尸体。”

王石被带出审讯室。穿过走廊,踩碎杂草,周边夜虫乱鸣。老刘将王石铐在窗棂上,径直走,转折九十度,沿墙消失。王石踮脚望窗外,月明星疏,能看清对街关闭的门房。窗台有不少不规则的淡绿色玻璃块,夜风在吹。

王石右侧不远处有张桌子,桌子上搁台电视机,电视机对面是李岩。李岩正在看新闻。新闻里正在播放一起多人持刀抢劫案。主持人的普通话标准,柔和。她说这起抢劫案只是冰山一角。冰山一角,这个词用得真好。接着,她在义正词严地批判那伙劫匪。她在批判我们,我们这伙劫匪。我们隔着铁栏杆往外看,没再嚎叫。没多久,老刘回来,押解王石继续走。路过我们时,老刘没看我们,王石竟也不看。我们生了气,起哄,吹口哨,哨声婉转。

王石被关在我们隔壁的牢房,里面还关着一个老瞎子。王石一进来就远离老瞎子倚在墙角沿壁向下擦滑,坐地上,并腿,屈膝,下巴磕膝盖上。

老瞎子抛一句:“新来的。”

王石没应。

老瞎子划拉一会又远远地抛一句:“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王石没应。鞋底摩擦水泥地,听声音,少见的千层底。

老瞎子又说:“你命该如此。而且,这是涣卦,由你而始,乱象初显。”

王石说:“你怎么知道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隔一会,无人应。王石又说:“你会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