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茧(第3/13页)

“太太,有一个男人在我们家门口,已经三天了。他每天看着我,我一出门就可以看到他,总是盯着我。刚刚我去买菜的时候他就在,现在他还在那儿,就在门外的电线杆底下!”

我注视着小下女,难道她已经足以吸引男人了?我冷眼打量她,扁脸,塌鼻子,满脸雀斑,一张合不拢的阔嘴,永远露在嘴外的黄板牙。再加上那瘦瘦小小尚未发育的身子。我有些失笑了,摇摇头说:

“没关系,大概是过路的,别理他!”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敞着的大门口就出现了一个男人,穿着件白色尼龙夹克,一条咖啡色的西服裤。一对锐利的眼光从披挂在额前的乱发下阴鸷地射过来。小下女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嚷着说:

“就是他!太太,就是他!”

那个男人跨进门里来了,背靠着门框,用手拂了拂额前的头发,静静地凝视着我。我浑身一震,心脏迅速地往下沉,似乎一直沉进了地底。不由自主地,我深吸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小下女躲在我的身后发抖。终于,我能克制自己了,我回转身,推开了小下女,说:

“走开!没有事,这是先生的朋友。”

然后,我走近他,竭力遏制自己说:

“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他苦笑了一下,说:

“回来一星期了。”

“今天才来看我?”我问,尽量把空气放松。“进客厅里来坐,好吗?门口总不是谈话的地方。”

我叫小下女关好大门,领先向客厅走。他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跟着我。走进了客厅,他站在屋子中央,四面审视,然后坐进沙发里,扬扬眉毛说:

“晤,好像很不坏。”

“这幢房子是一苇的父亲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我说。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把香烟盒子递过去,他望着烟盒,并不拿烟,只幽幽地说:

“你冷吗?你的手在发抖。”

我震动了一下,把烟盒放在桌上,瑟缩地坐进沙发中。他从椅子里拿起一本书,是那本《格拉齐耶拉》,他看看封面,又看看我。

“还是这本书?依然爱看吗?记得后面那首诗?‘旧时往日,我欲重寻!’人,永远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去想‘重寻’,是吗?还有那最后一句话:‘她的灵魂已原谅了我,你们,也原谅我吧,我哭过了!’是的,一滴眼泪可以弥补任何的过失,那么,你哭过没有?”

“没有事需要我哭。”我低低地说。

“是吗?”他盯着我,嘴边带着一丝冷笑。然后,他注视了我一段长时间。“为什么婚姻生活没有使你的面颊红润?为什么你越来越瘦骨嶙嶙了?”他咄咄逼人地问。

“健群,你——”

“健群?”他站了起来,走近我、低头望着我,“终于听到你喊出我的名字了,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叫什么了。”

我跳了起来,神经紧张地说:

“健群,你到底来做什么?你想要怎么样?”

“我吗?”他逼视着我的眼睛,“我在你门外等了两天,希望你能出去,但是,你把自己关得真严密呀!好几次我都想破门而人了。”他忽然一把抓住了我,在我还没有弄清他的来意之前,他的嘴唇已经紧压在我的嘴唇上面了。我没有挣扎,也没有移动。一吻之后,他抬起头来,他的眼睛血红,沙哑着声音说,“这就是我的来意。”接着,他就用力把我一摔,摔倒在沙发中,他举起手来,似乎想打我。但,他的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他咬着牙说,“思筠,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说完这一句,他掉转头,迈开大步,径自地走了出去。马上,我就听到大门碰上的声响。

我瘫软在椅子里,无法动弹。小下女端着一杯茶走出来,惊异地说:

“咦,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