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第德(第4/44页)

他先问几个相貌庄重的先生们讨布施,但他们全给他一样的回答,说如其他再要继续他的行业,他们就得把他放进一个修心的地方,教给他一个过活的方法。

后来他又对一位先生开口,他刚正在一个大会场里费了足足一个时辰讲慈善。但这演说家斜眼看着他发问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的?你是不是赞成‘善因’?”

“没有因就不会有果,”赣第德谦和的答着,“世上一切事物的关系与布置都是为着一个最好的目的。我当初从句妮宫德姑娘那里叫人家赶出来,后来在营盘里叫人家打一个稀烂,现在我到这里来没法寻饭吃只得叫化——一层层下来都是必然的道理;什么事情是什么就是什么,不会两样的。”

“我的朋友”,演说家再对他说,“你信罗马教皇是反对基督的吗?”

“我没有听说过,”赣第德说,“反正他是也好,不是也罢,我要的是面包。”

“你活该没得饭吃,”那位先生说。“去你的,光棍;滚你的,穷鬼;再不要来走近我。”

演说家的太太,从楼窗上探出头来,听说这个人不相信罗马教皇是反基督,就从楼窗上浇了他一身的……可了不得!娘们着了教迷什么事做不出来?

有一个叫占姆士的,他是小时候没有受洗礼的,一个善心的阿那板别士脱(即幼时不受洗礼者,以下简称阿那板。)看见了这样下流作恶的对待他一个同胞的办法,他无非是一个不长毛的两脚兽脑壳里装着一个理性的灵魂,又没有别的罪恶,他动了怜心,带了他回家,给他洗干净了,给他面包啤酒吃喝,给他两块金洋钱,还想教给他在荷兰通行仿装波斯材料的工作。赣第德,简直拜倒在他的跟前,喊说:

“潘葛洛斯老师的话真对,他说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是顶合式的,因为你的恩惠比方才那位穿黑服的先生与他楼窗上的太太的不人道使我感动深得多。”

第二天他出外走路的时候,他碰见一个要饭的,浑身全是疮疤,眼睛像是烂桃子,鼻子的尖头全烂跑了,嘴歪了,牙齿是黑的,嗓子里梗着,一阵恶咳嗽带住了他,每回使劲一吐就出口一根牙。

第四回

这回讲赣第德怎样寻着他的老师潘葛洛斯,以及他们入后的际遇。

赣第德见了这骇人的叫化,哀怜的分数比厌恶的分数多,他就拿方才那位长厚的阿那板给的两块金洋给了他。这鬼样子切实的看了他一晌,流了几滴泪,张开手去抱他。赣第德禁不住恶心闪开了。

“啊!”一个穷鬼对另一个穷鬼说,“难道你不认识你亲爱的潘葛洛斯了?”

“你说什么?你,我的亲爱的老师!你到这般田地!你遭了什么罪?为什么你不在那最富丽的爵第里了?句妮宫德姑娘又怎么样了,那颗明珠,那上天的杰作?”

“我乏得站不动了”,潘葛洛斯说。

赣第德就把他带回阿那板的马房里去,给他一点吃剩的面包。潘葛洛斯稍微点饥以后:

“怎么样呢”,赣第德就问,“句妮宫德?”

“她是死了”,老师回答。

赣第德听着话就昏了过去。他的朋友碰巧在马棚里寻着一点醋把他嗅醒了回来。赣第德重新张开了他的眼。

“死了,句妮宫德!阿,这最完美的世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生什么病死的?是不是因为她见她的父亲把我踢出了他的富丽的府第想我发愁死的?”

“不,”潘葛洛斯说,“她是叫保尔加里亚的兵在肚子上开了口,在好多人使完了她以后,他们凿破了男爵的脑袋因为他想保护女儿。我们的夫人,她的A,叫他们切成块,我那可怜的学生也吃了与他姊姊一样的苦。至那府第,他们连一块石头都不放过,米仓也没了,羊,鸭子,树木,全完了。但是我们已经报了我们的仇,因为阿白莱人也到邻近一个爵区里去,把一个保尔加里亚的爵爷府照样的开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