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明天

时隔三年,我们又去房车公园过了一个周末,得到了很好的休息。有时候你要出去走走,才能发现生活起了什么变化。比如,我见到四个月没见了的妈妈,她直接就指出我长了七磅膘,而我之前还以为自己已经悄悄减掉了这些肉呢。

又比如,我们挺久没去房车公园了,我都忘了以前为了让这孩子爬出游泳池得费多大劲,忘了我们在游乐区的争吵和他那回荡在保龄球球场里的尖叫,但是这次,我发现在公园的大多数地方他都乖乖的。

他的表现变好了,我自是乐见其成,但我不知道这种变化的起因本身是不是好的。一般来说,问题都出在与其他孩子的社交上,主要是晚上在舞池里或塑料彩球堆里的时候:这个小男孩想得要死与别人互动、和他们交朋友,对怎么去做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其他家长坐着聊天喝酒,我则不敢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因为随时可能听到彩球堆那儿有人哭喊起来,然后就看见一个泪汪汪的小娃娃抱着自己身上被打痛的地方逃出来,而那个罪犯呢,一个人待在原地,既困惑又害怕。这种时候可就什么都不对头了。不过,这次来他没和别人交流,所以也就没有那些麻烦可操心。然而这正是我不确定好不好的地方。没错,这样我是会比较轻松,但他不想与人互动又是为什么?只是因为他又长大了几岁?还是因为他发现与别人相处太困难太令人困扰所以觉得没必要去尝试?

无论如何,我们重游了一些老地方,玩得很开心。我们去吃饭的时候总是坐在相同的位置上。这孩子会告诉我游廊上哪些机器是新的,哪些被弄走了;还会给我指出三年前我们住过的那辆房车——即使它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即使在我看来它和公园里其他300辆房车长得一模一样。

此次假期他也有工作要做:家务活儿。他乐于负起责任,喜欢那种操持大局的感觉。每次我们出门,他关掉灯或锁上房车的时候,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现在长成大男孩了”。向你保证,要出去一整天的时候“真的把门锁上了”可能会比较安全,不过我们都无所谓。

那个星期五晚上,他显出了前所未有的老成。我们去吃饭,我到吧台点餐时他竟能捧着他那副扑克牌独自坐在那里。

我要了两份成人套餐。我总想给他弄一份儿童套餐,因为我老是想起当年我爸在某个“小厨师”[1]餐厅千方百计要让一个女服务员相信坐在她前面的那个十五岁少年和两个十三岁少年都只有九岁这件事——如果我的大哥那天上午刮了胡子,没准我们真能蒙混过关。

吃完饭,玩完他最喜欢的纸牌游戏(声明一下,我赢了),男孩子就准备回房车。这回他不再想玩宾果游戏,也不想跟别的孩子玩。我们正要走,本次假期最值得纪念的一刻却无所由来地发生了。“我现在是个大男孩了,”看着我把扑克装回牌盒时他说,“可以自己买薄荷糖吃吗?”

儿子,单单写到这句话就让我笑得比什么都开心。

我习惯带一包薄荷糖在身上。我不知道目的何在,只是因为我爸也总这么做,特别是他在晚年每14天戒一次烟的时候。别的家庭一代一代传承祖传之宝和遗物,我们家传承薄荷糖。

而后,我和这孩子踱进小商店去挑糖果,那感觉就像他的成人礼,他独一无二的成人礼已经来了。

如果那晚你也在那里,你可能会见证到那个重大场面。3月28日,星期五,傍晚7点23分,在英国东南部的一座房车公园里,一个小伙子走出商店,不声不响地让一盒Trebor牌子的口味加强型薄荷糖滑入他的口袋。然后他转身面对落日,朝家里走去,手上是房车的钥匙,脚下是整个世界。

博客:《摘星星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