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父子相依(第3/4页)

还有,车在轨道上跑的时候,如果你够有信心,如果你够有……

那感觉就像我们飞到了空中,越飞越高。在那些礼拜六下午,我们把毛皮外套往旁边一丢,在车厢前面一直开下去。

“嗨,图纳斯先生!”我叫道,手指向远方,“嗨,阿斯兰[4]!嗨,魔幻神秘的金丝雀码头的高楼大厦们!”

我们在魔法树[5]旁边左转,然后再升高一点,到了乌有乡[6]。

儿子,正是在搭乘码头区轻轨列车时,我认识到我拥有你是多么幸运。我们都穿着绿色皮衣,当你偎依在我身旁,恍然间我不知道我停在了哪里而你又从何处开始起飞。我觉得我们的未来从未那么岌岌可危,生活是如此真实而又纯粹。

然后他毁了这一时刻。这孩子仅仅用了一句话就毁了所有这一切:“现在我可以开车了吗,老爸?”

回头想想,我知道那些星期六的下午我们各自都需要一点逃避。

最终,我们搭车搭累了,我又把他送回家,准备下周再来一次。

站在门阶上说“再见”最糟心了。蝙蝠侠从来不必跟罗宾说再见,甚至独行侠对唐托也是这样。我想假称,我走他哭的时候是最令人难受的。但不是的,他不哭的时候更伤我。

我知道我必须搞个自己的容身之所;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我穿梭于大街小巷,在本片区寻找负担得起的房子。然后我找到了一间公寓,并于11月迁居。事情进展神速,令人称奇。我和房东协商好了,租金涵盖一张床和一套沙发,另外我从原来的家里搬来一些东西:我的书和可携带电视。我很想要那个法国重彩平底锅,但感觉不太问得出口。

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一个人住。这孩子的妈妈过来检查了一番卫生及安全条件才允许他来看我。我的新家得经她盖个同意的戳儿。插座护罩必备。窗户锁必备。橱柜都要上插销。太平梯的门要连上安全皮条,免得在手指伸进去开门时被夹到。我一直点头,把这些记在一张碎纸片上,心知我永远不会去买的。我们爷儿俩能对付过去的。

这孩子喜爱我的公寓。我曾担心他见不着他熟悉的那些玩意儿会恨它。他头一回来,我像个房屋中介一样给他导游,热切希望他中意。它看上去不像一个家,但恰就是空荡使之成为他的家。没有糟乱,没有不必要的物件挡道,只有随处跑动和大吼大叫的自由。那地方在他妈妈的房子沿街上来的拐角,离他学校也近。附近是同样的公园,同样熟悉的商店,同样的……即便留给他的房间里没有床,也不曾让他不安。

在那里,在三十五岁上,我终于感到自己成熟了。就在他初次来访,而后我们将世界拒之门外,宛如许多年前我们初次驾车从医院回家的时刻。一个家。在那之前,我好像一直在假模假式地为人家长;如果他闹过了头,总是他妈妈去应付。但现在,孩子,只有你和我了。

两个家的局面并不完美,从来不会完美,但也算恪尽其职了。他妈妈和我谈过疑虑,我们决定慢慢开始。起先这孩子每两周来我的公寓一晚。我想他妈妈因为我出院不太久而紧张,这种情况不单对这孩子,对我们也都是陌生的。

我们一起过了圣诞节。自此每个圣诞都变成了“以这孩子之名”,他的生日也是。我无法假装这些节日总过得轻松,因为并不。就像这世上的许多事情,相较于我所设想的生活它们并不必然更好或更糟。那只是有所出入而已。

那年12月我拿了一笔工作奖金,钱不多,但足以从宜家买回些基本家具填充公寓。这孩子总算有他的床了,他第一次来过夜就睡在那上面。某种程度上,他在公寓里比之前更定心了。那房子对他来说太大。他一般更喜欢小的,比如他就钟爱他奶奶的平房、她那边的敞篷巴士。他的新卧室一头连着休息室,另一头是我的房间。他从不离人超过两英尺远,他乐于如此,因为这样他与别人之间就更少有地方可让怪物藏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