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怪兽出没(第3/3页)

完美。脸和手就这样洗完了。

事情时不时地会变得顺利,拿每个孩子来说都是如此。若非一贯如此矛盾,这孩子便什么问题也没有。在早晨洗漱进展顺畅的那些日子,我们会突然被诱入一种虚假的安全感之中,而我像个傻瓜,会进一步想去伸手去够梳子。

生活仍在继续。每天这孩子到最后就顶着个头发乱蓬蓬的脑袋,衣服前襟滴着水,一抹牙膏残迹横在面颊上,离家去托儿所。

无论他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俗套中有什么困境,能引起他真正的焦虑的是每月或每两个月一次的那些事情。举例说,修脚趾甲。即使十年后的现在,我身上还有没做准备就去干这活留下的战斗伤痕。我们初次把这事列入常规时他大约两岁,之后,情形就没怎么变过。正如所有了不得的事,重点在于准备。让这孩子剪脚趾甲的最理想准备期是24小时,再长就会导致焦虑,短一点呢,到时我可能就会像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用一把粗糙的汤匙给他做剖心手术一样难办了。

为使“修脚趾甲日”有任何一点成功的希望,我们必须遵从以下几道简单的工序:

第一道工序:把浴室里所有不是朝下放的物件都清走。找到家里最大的一块浴巾并铺到浴缸底部,作为预备。指甲剪藏到马桶储水箱后面,作为预备。最重要的是,事前这些东西没有弄脏。放下马桶盖子——操作台。

现在准备好开始第二道工序了:

给浴缸放水。一点冷水都别加。只用加热功能,用接近滚烫的热水。叫一声“水放好了!”之后,做好战斗90分钟把他弄进浴缸的准备,这期间水温也就足够合适了。终于这孩子进了他不想进的浴缸,然后他会拒绝出来。别自作聪明拔掉插头。他会相当开心地坐在冰冰凉的空浴缸里。得反着来,吓唬他。告诉他那些名叫细菌住在浴缸里的恐怖小生物专吃小孩的皮肤,从手指头吃起,所以每个指头都起褶了。(是的,我很坏,但必须这么干。)

在他爬出浴缸时用早先备好的大浴巾裹住他,关键是把他的手臂塞到浴巾里——想象一捆地毯,一头露出人脑袋一头露出人脚。一直抱住他,把他放低,放到马桶盖子上;浴巾里应该有足够的空间使他能弯曲成坐姿。这会儿取出指甲剪,记住,速度是决定性的。

然后就到诡异的部分了。每片脚趾甲都被取了个名字。左脚是女孩名,右脚是男孩名。左边大脚趾总叫费昂娜,右边对应的则唤作弗雷德。两边依次更名。因而,每剪一片指甲就伴随着类似话语:“啊,弗洛伦斯,自从我上回见你你就没有长大一点吗?”或“拜托,泰德,做个好孩子乖乖让人给你理发。”有时……有时他顾着咬指甲,那可真是老天赐福。

然而,理发日和修脚趾甲日再狗血,也不及夜晚之万一。尽管还在学步,他也总对睡觉火冒三丈、极力反抗。我们开始醒悟,他明摆着是痛恨独自待着。这感觉几乎就像如果没个人一直陪他,他就会停止存在似的。我们试过让他不哭,试过死死地绑住他。那些仍然主宰着书架的该死的自助亲子图书似乎一招都不管用。不单单他自己,我们大家都折腾得够呛。时常,我给他读睡前故事,读着读着就躺在他旁边睡着了;他妈妈也是。作为夫妻,她和我单独相处的时间几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少了。


[1] 土拨鼠日(Groundhog Day),北美地区的一个传统节日,起源于欧洲大陆的“圣烛节”,同在每年2月2日。在北美,传说这一天经历了漫长冬眠的土拨鼠会醒来,从洞穴里出来预报春天是否快要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