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奇一家人(第3/20页)

“好啊!我是罗马、这世界之都的最有钱的人;我也要做最勇敢的人;这些家伙尊敬的东西都太不像人应当尊敬的东西了,我要公开嘲弄一下。”

因为一个唐璜,为了做唐璜,就该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具有那种透视人们行动的动机的生命和准确的眼力。

弗朗索瓦·秦奇将对自己道:“用什么样惊人的行动,我,一个罗马人,一五二七年生在罗马,恰好就是波旁所率的路德兵士在罗马对神圣器物犯下最可怕的亵渎的半年的时期;用什么样的行动,我才能使人注意我的勇敢、尽量使自己得到对舆论进行挑战的快感呢?怎么样我才会惊动我同代的庸人呢?怎么样我才能使自己得到觉得自己不同于这批凡夫俗子的隽永之至的快感呢?”

一个罗马人,一个中世纪罗马人,不会光说不干的。没有比意大利更讨厌放空炮的国家了。

能对自己说这话的人叫作弗朗索瓦·秦奇:一五九八年九月十五日,他在女儿和太太眼皮下面被杀了。这位唐璜没有给我们留下一点点可爱的印象。他不像莫里哀的唐璜,首先要做一个上流社会人:这种想法没有柔化,缩小他的性格。他不想到别人,除非是为了表示他比他们高,把他们用到他的计划里,或者恨他们。唐璜永远没有一颗温柔的心的同情、甜蜜的梦想或者幻觉引起的快感。他首先需要的是一些属于胜利的欢乐,别人能看得见而又不能否认的欢乐;他需要无礼的莱波雷洛在忧愁的埃尔维尔的眼下打开的名单。

罗马的唐璜小心在意,不做出奇的笨事,像莫里哀的唐璜,露出性格的底细,把心里话告诉一个跟班的;他活着没有知己,也不说话,除非是那些对他计划的开展有用的话。我们所宽恕于莫扎特的唐璜的那些真正的柔情与可爱的欢欣的时候,谁在他身上也看不到;总之,我要译出来的形象是丑恶的。

有选择的话,我不会说起这种性格的,单只研究研究他,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因为他引起的不是好奇,而更是厌恶。不过,我的旅伴要求我这样做,我承认,我不能回绝他们的。一八二三年,我有幸和一些可爱的人游意大利,我永远忘不了他们,也和他们一样被白阿特丽丝·秦奇的美妙画像迷惑住了。这幅画像可以在罗马的巴尔贝里尼府看到。

府里画廊现在只有七八幅油画了,然而有四幅却是杰作:首先是拉斐尔的情妇、著名的“福尔纳丽娜”的画像,是拉斐尔自己画的。这幅画像确实出于他的手笔,没有一点疑问,因为今天找得到当代临本。佛罗伦萨的画廊也有一幅,说是拉斐尔的情妇的画像,莫尔根就用这名字把它翻成木刻。其实,两幅画像完全不一样,佛罗伦萨的画像根本就不是拉斐尔画的。为了这伟大的名字,读者想必愿意宽恕这短短离题的话吧?

巴尔贝里尼画廊的第二幅珍贵的画像是吉德画的,就是白阿特丽丝·秦奇的画像,外面的恶劣翻版很多。这位大画家在白阿特丽丝的脖子上放了一角无足轻重的打褶衣服,还给她蒙了一块包头巾。她到法场受刑,特地做了一身衣服,还有,一个可怜的十六岁女孩子方才大哭大闹完了,头发乱乱的,如果统统照实描绘下来,他怕逼真逼到恐怖里去了。头是优柔、美丽的,视线很柔和,眼睛很大:显出一个人在痛哭中被人发觉的吃惊模样。头发是金黄色,而且很美。这颗头没有一点罗马人的高傲神情和那种体会到自己的力量的感觉。我们常常在一个提布河女郎的坚定的视线里发现她的力量。她们说起自己来,傲然于色道:diuna figlia del Tevere。从死难到现在,已有二百三十八年了,在这悠长期间,中间色调不幸变成了砖红颜色。关于死难的叙述,读者回头就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