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第3/50页)

仿佛要确认一下似的,我拿起它们,又放回原处。然后钻进被窝,再次进入梦乡。

在我十九岁之前,我们一家三口: 母亲、姐姐和我住在一起。

我九岁、姐姐十一岁那年,父母离婚了,因为父亲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母亲原来是一名口译工作者,经常飞来飞去。为了照料我们,开始做书面翻译,这样可以在家里工作。从初稿翻译到会议纪要,什么工作她都揽来做。

父亲离开家以后,生活虽然寂寞,但还是挺有意思的。三个人住在一起,年龄和角色似乎每天可以转换好多次。一个人哭泣,另一个人就来安慰;一个人说沮丧的话,另一个人就进行鼓励;一个人撒娇,另一个人就亲切地给予拥抱;一个人生气,另一个人知错就改。

慢慢地,我们习惯了这种生活。

母亲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决定教我们英语。一过晚上十点,大家就把笔记本摊在厨房的餐桌上,开始一个小时的学习,内容是发音、单词和简单的会话。幼小的我们常在心里嘀咕: 这不是闹着玩吗?但为了母亲,还是耐着性子参加。

因此,对我们来说,母亲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并不是厨房里的背影,而是戴着银边眼镜教英语时那用力的面庞和飞快翻阅厚重的辞典时那白皙的手指。她在教我们的同时,似乎是要再一次把那些浅显得不能再浅显的英语铭记在心,重新描绘出自己的人生线条,那尽心竭力的样子非常美丽。

现在,母亲和我们都各自独立生活了,但每每聚首,母亲总会将我在英美文学研究室工作以及姐姐和外国人结婚归结于她的教育,“能走到这一步还是因为跟着妈妈领略到了英语的乐趣啊。”她笑着说。在我心中,那时的母亲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那天早上,我突然睁眼醒来,最初映入眼帘的是从窗帘缝隙处透进来的澄澈的夏日天空,那色调似乎与梦中所见非常相似。

梦里我哭了。感觉好像是把从清湛的河水中淘到的砂金带回了家。

“是因为悲伤而哭泣?”我怔怔地想,“还是因为在悲伤中得到了宽恕而哭泣?总之无论哪种情况我都不愿醒来啊。”

凉爽的风穿过虚掩的窗吹进房间里来。

去研究室上班后,我的心依然平静不下来。

茶杯被打碎,复印纰漏不断。

“奇怪。”我不住地嘀咕。今天的确不正常。

宛若将梦中的感觉带到了现实。

察觉到自己的反常后,我一直在琢磨,那是一个怎样的梦呢?

接电话心不在焉,有时接晚了,有时挂早了,整个上午出了十几次错。这次教授干脆自己拿起话筒,“喂,”他一面对着话筒打招呼一面满脸无奈地望着我,到这时我才清醒过来。

“加纳小姐,找你的。”教授苦笑着将话筒递过来。

道声抱歉,我接过话筒。

“喂?”

电话断了。

“对方报姓名了吗?”我疑惑地问教授。

“没有,只问加纳小姐在吗,是个女人的声音。”教授回答。

“我看,加纳小姐,今天你累了,去午休吧。”教授说。

“可是,才十一点呀。”

我的话音刚落,办公室里一直佯装不知的同事们便纷纷在各自的座位上向我示意,是啊是啊,去休息吧,大家众口一词地说。

于是,我被赶出门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今天的我有那么奇怪吗?我这样想着,穿过无人的操场出了校门。这是我没有料到的事,眼前的景物都很新鲜,仿佛自己还没有完全回到现实中来,莫非那是我降生于世时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