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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山脊依旧是全部向下倾斜的石板,上面覆盖着冰雪。我差一点儿忘了。如果雷吉和理查已经横切攀登到南峰并且已经开始下山,用绳索从那块巨大岩石上下山——现在我把那块巨大岩石称为“K.T.欧文斯台阶”(二十九年后,这里被重新命名为“希拉里台阶”,我对此一笑置之)——那么他们俩此刻应该已经下到了珠峰西南山脊了,那里的板岩比较容易攀爬,全都向上倾斜,而后就该顺着那道岩石阶梯向下,向着南坳和南坳下方的西库姆冰斗前进。

然而这可能吗?他们必须横切攀登位于两面山峰之间的山脊,山脊如刀锋一样尖厉,布满了冰雪覆盖的檐板,在攀爬的过程中,我们在几个有利位置看到了那道位于两面山峰之间的山脊。在那道山脊上,是不是也需要向下攀登,又或者是不是一个死亡陷阱,就像是东北山脊上那道令布罗姆利勋爵、科特・梅耶和让-克洛德丧命的檐板?不,对J.C.而言,那里不能算是陷阱,我心想。他明明知道那块檐板极易断裂,却故意把西吉尔推到了上面,他心里清楚得很,那个地方根本不可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即便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是体重很轻的小个子法国人。

可理查和雷吉现在是不是到了西南山脊,下到了欧文斯保证过设有固定绳索的地方?我隐隐记得,在我和帕桑到达我们从前的六号营地之前,曾经看到珠峰顶峰另一边的天空里又升起了两枚信号弹,分别是黄色和白色。三枚信号弹的排列顺序为红色、黄色、白色。

欧文斯之前说过信号弹的排列顺序。理查传达了什么信息给他的老朋友?难道是把保卫尔牛肉汁放在普里默斯炉上,我们只出去几个小时?

我想不是。理查一直都不喜欢保卫尔牛肉汁。

或者理查和雷吉现在已经登上了顶峰,并且做了一件聪明事儿:原路返回了。他们是不是在六号营地中唯一一顶帐篷里?不,等等,我隐隐记得理查一直背着沉重的装备,里面是雷吉的大帐篷,而雷吉则背着一个乌纳炉。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停下来。

不过他们有这样做吗?天色很晚了,现在几点了?自从我和帕桑离开第二台阶后已经过了多少个小时了?离开六号营地多少小时了?离开五号营地多少小时了?我摸索着衣服里面,想把我的怀表找出来,却遍寻不获。

天就快黑了,太阳的光辉很快就会被洛子峰的山峰遮住。云层消散之后,我们迎来一个相当晴朗的下午。我可以看到远处有两顶绿色的帐篷,就在远处下方的北坳之上。

我看着我的右边,突然注意到,北部山脊的那块角状突出物上方约10度方位的天空中飘浮着三个看上去很奇怪的东西。特别奇怪。

看形状,那些东西有点儿像风筝或气球,不过这些东西更像是有机生物体。显然是活物。他们飘动的方式像极了水母,帕桑尚未注意到它们,当我们顺着山脊线下山时,这些东西始终和我们保持平衡。三个东西全是半透明的,我可以看到有朦朦胧胧的颜色——红色、黄色和白色——流经它们的身体,特别像在血管里奔腾的血液。其中一个飘浮的物体两边都有近似方形的短小物,有点儿像退化的翅膀。另外一个东西的头部有一块突出物,像是鸟的喙,不过那几乎是透明的。第三个东西的中间部位附近有一个由一连串光束粒子组成的旋风涡,仿佛一场熠熠闪光的暴风雪正在它的体内形成。

这三个飘浮的东西彼此有规律地跳动着,不过我冷静地观察到,它们飘浮的节奏与我那颗紧绷的心跳动的节奏并不合拍。帕桑带领着我下山,他始终没有转向右边看它们。这时候这三个物体就在山脊线上飘浮,一直跟着我们,它们每一个都是透明的,却又非常奇怪地呈现深色,特别是当云飘浮到它们后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