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6页)

现在,身份不明的人形成的那条小小的黑带已经看不到了,从窗口看出去能够看到的那个三角形沙漠地带消失了,这表明,他们已经来到跟前,越来越接近边界了。再过三四个小时大概就到山脚下了。

可是,上校先生仍然莫名其妙地用他的手绢擦他的眼镜镜片,在翻阅堆在桌上的报告:需要他签字的当天日程表,一份请假报告,大夫的日报表,购买鞍具账目表,等等。

上校先生,您还在等什么?太阳已经很高,甚至刚才进来过的马蒂少校也无法掩饰自己的焦虑,甚至他也不相信不会有什么事。您至少应该让哨兵们看到您,应该到围墙上去走一小圈。前往新要塞视察的福尔泽上尉说,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已经可以一个一个分辨出来,都全副武装,肩上扛着步枪,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但是,菲利莫雷却想再等一等。那些身份不明的人确实是士兵,这一点他并不否认,可是,总共多少人?有人说是二百人,又有人说二百五十人,还有人对他说,这只是前哨部队,大部队至少有两千人。可是,大部队还没有看到,也可能根本就没有大部队。

大部队还没有看到,上校先生,这只是因为北边有雾。今天早上,雾很大,一直弥漫到我们这边,寒冷的北风将雾吹到了下边,所以现在还覆盖着荒原上的广大地区。那两百人毫无意义,如果他们后面没有一支武装部队的话。中午之前,另外那些人肯定会露头。有一个哨兵甚至说,不久前他看到,大雾边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然而,司令仍在踱来踱去,从窗前走到写字台前,再从写字台走到窗前,快速翻着那些报告。为什么这些身份不明的人要袭击这个城堡?他这样想。会不会是正常演习,看看沙漠到底有多么困难?鞑靼人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他们只不过是遥远的传说。另外还有什么人想袭击边境?在整个这件事上总有某些事不能令人信服。

不是鞑靼人,不是他们,上校先生。可是,是士兵,这一点肯定无疑。很多年来就对北方这个国家非常仇恨,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已经不止一次谈到过战争了。是士兵,这一点毫无疑问。有骑马的,还有步行的,说不定炮兵很快也会露面。到不了晚上,就会抓紧时间发动进攻,这不是夸张。城堡的围墙太陈旧,步枪太陈旧,大炮太陈旧,所有的一切绝对都已落伍,只有士兵们的心除外。不要太自信,上校先生。

自信!咳,他希望自己不能太自信,他已为此浪费了这么多的青春年华。他的时日已经不多,如果这次再不顺利,一切可能就完了。并不是害怕才使他迟疑不决,不是怕死,这一点他连想都不曾想过。

事实是,就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菲利莫雷突然看到幸运来到眼前,带着银色盔甲和染着血迹的剑来到眼前,他(几乎对此早已再也不去想了)看到这种幸运就要到来,很奇怪的是,它很像一个朋友的脸。所以,实际情况是,菲利莫雷不敢向前,不敢去接近这张脸,不敢回答它的微笑,上当受骗的次数太多了,现在,再不能上当了。

城堡里的其他人,城堡内的军官们很快迎了上去,他们兴高采烈。与他不同,他们是很有信心地迎上去的,他们像以前尝试的那样已经预先闻到了强烈的、刺鼻的战斗气息。同他们相反,上校依然在等待。只要这好事不是伸手可及,他就不会有所动作,好像中了邪一般。或许只要有一点动作,哪怕只是想要打个招呼的简单表示,只是暗示自己的一点点愿望,那张脸就会化为乌有。

因此,他只是摇头,表示否定,认为这次不会是好运气。这个不信这次运气的人看看周围,看看身后,他觉得身后好像有另外一些人,好像幸运真正寻找的是另外那些人。可是,身后一个人也没有,他不得不承认,这令人羡慕的好运气就是对着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