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秋棠在家里吐到苦胆水都出来了,实在是吐无可吐,胃还在痉挛着往上使劲。她挣扎着漱漱口,踉踉跄跄地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倒在上面,脑子里好像有个录音机一样,一遍遍地回放着叶霓那黏腻的声音。

一辈子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耻辱。

她将身子缩成一团,靠在沙发一角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还是止不住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颤抖。闭着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成串地流着,空荡荡的屋子里隔一会儿就响起一声她的哽咽。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声又一次尖锐地响起,秋棠擦擦眼泪慢慢起身,来到厨房,看到电话上显示的还是“私人电话”字样,知道又是叶霓打来的,她全身的神经立即紧张起来,胃也跟着绞痛起来。

她本能地不想接这个电话。电话响了几遍之后,转到了自动录音上,听见叶霓的声音挑衅地质问着:“秋棠,我有事找你谈,你怎么不接电话呢?我知道你在家,不做亏心事,你怕什么呢?”

秋棠呆呆地听着,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气,自己怎么就这么软弱,叫这个侵入自己家庭的女人欺负到这种程度,怎么说自己是浦诚忠明媒正娶的老婆!

她抓起电话问道:“你有什么事,说吧。”

叶霓在那头笑道:“你真的在家啊,那怎么不接电话?原来就觉得你这人不知进退,现在看来你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下午我话都没讲完你就把电话挂了,是不是你听浦诚忠对你讲假话惯了,你就听真话不顺耳了?”

不等秋棠搭腔,她又接着说:“你都奔五十的人了,怎么还不明白事?你女儿都成人了,我儿子正是需要爸爸的时候,浦诚忠的心都在这里呢,你死乞白赖地不撒手干什么呀?怎么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懂吧?你自己生不出儿子来还不让别人养儿子,恶不恶毒啊你?”

“他和我说看见你那张死鱼脸就恶心,你自己都不照镜子吗?一个老女人还死缠着男人不放,你有没有自知之明啊?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占着那个窝干什么?”

秋棠已气得全身瑟瑟地发抖,满脸涨红,嘴巴肌肉僵硬得不听大脑控制,说话都走音了,一字一顿地说:“我占着这个窝是自己的窝,光明正大,不为别的,就不想倒给你,你就当一辈子第三者吧。”

说完,把电话使劲放回去,又气又恨又感到羞辱,一阵阵晕眩,她捂着胃慢慢蹲了下来。

脑子里像是有千军万马碾过一样,纠结成一团,疼成一团。

她恍惚间想起了十多年前发生在加州的纪然冰事件。

纪然冰是个美丽聪慧的青岛女孩,二十三岁时在大陆邂逅台湾最大的电子通信设备公司老板、时年五十八岁的彭增吉,两个人坠入情网。纪然冰后来怀孕了,彭增吉将她移民美国,她在美国产下一子。孩子仅五个月大时,母子俩在家中惨遭杀害,小孩被残忍地用枕头捂死,纪然冰身上被捅了十八刀,开膛破肚,横尸沙发,双眼未闭,死不瞑目。

彭增吉一直有家室,太太林黎云端庄能干,陪他白手起家做大了公司,并育有两个儿子,他们一家也住在美国。

林黎云很早就发现了老公和纪然冰的奸情,曾多次逼迫彭增吉和纪然冰分手,都没有结果,后来彭增吉又背着老婆将情人搬到了美国。

纪然冰死亡现场未留任何直接证据,显然凶手当时是戴手套作案。法医从纪然冰左臂一块留有咬痕的皮肤上提取了唾液残留物,进行了DNA检测,其结果与林黎云的血样DNA相符,于是警方认定林黎云为此案最大的嫌疑犯,并诱使已回到台湾的林黎云回美接受问询。

该案从案发到最后结案历时八年,其中法庭审判过程一波三折,被誉为华人版“辛普森案”,轰动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