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姑娘加孜玉曼(第2/3页)

羊毛晾干后,扯得蓬蓬的,顺顺的,一绺一绺的,就可以用来捻线了。然后把线煮一煮,染上颜色,就可以用来绣花毡、缝毡子。搓绳子用的也是这种毛。

洗完羊毛,我们将其直接晾在水边的石头上。回到家后莎拉古丽开始为我们准备茶水和款待的米饭。这时间里,卡西又帮着打扫房间,整理屋子。加孜玉曼帮忙熬煮胡尔图汤。然后两人又坐到一起搓干酪素。哎,自己家里一大堆活儿全撂下了,却跑到别人家出大力。但姑娘们毫不介意,似乎乐于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勤劳。

尽管不是“好朋友”,但两个姑娘联系密切,差不多每天都会走动走动。其实在一起所做的事情无非是翻看影集,互相帮着干点儿家务活儿什么的。两人在一起说话时,基本上只有卡西一个人呱唧不停,眉飞色舞。加孜玉曼大部分时候只是津津有味地听着,时而惊奇地插嘴发问。如果这样的谈话再加入一个苏乎拉,加孜玉曼就彻底只有听的分儿了。有时那两人暄扯了半天,才发现另一个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离席。出门一看,她正站在敞口大锅边帮扎克拜妈妈煮脱脂奶。妈妈添柴加火,她弯腰不停搅动奶液,偏头避开呛人的柴烟,脸庞被水汽和烟火烫得红红的。

离开冬库尔前,扎克拜妈妈和莎里帕罕妈妈在一个温暖的日子里约着一起去下游峡谷的白桦林里割桦树皮。我和加孜玉曼也跟去了。

在湿润的山野中,没有一小绺桦树皮帮着点引的话,生火是非常麻烦的事。而此后迁去的地方都不会再有桦树林了。越往后,地势越高,全是以西伯利亚落叶松和西伯利亚云杉为主的寒温带针叶林。因此得在离开前赶紧准备许多。

想想看,冬库尔真不错呢,林木繁密、丰富,除了白桦林,还有美丽的杨树林,还有野草莓、覆盆子、黑加仑之类有着鲜美果实的低海拔植物(这时节刚刚开花,远未结果)。温暖的盛夏即将全面到来,只可惜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没法领略它的丰腴与富足。

桦树林就在下游恰马罕家附近。那片林子新叶初生,冬天里被大雪压断的倒木横七竖八堆积林间。我们就在这些倒落的死树上取皮。先用刀在树身上竖着割开一道尺把宽的口子,再沿着这道口子把树皮整齐地揭下一整圈。

刚揭下的桦树皮又硬又厚,去掉最表面那层干枯破败的,剩下的柔韧干净,可以一层又一层地无限揭剥成许多份。它比皮革更柔软,富含油脂却不滑腻,用来写字的话,比最好的纸还要舒适。我曾用桦树皮给远方的朋友写信,这是最动人的信纸,上面还有泪水或雨滴般的斑纹。写满之后,还可以把有字的那层轻轻剥去,从头再写。

桦树实在是北方最美丽的白色树。尤其在秋天,满目黄金白银,灿烂而浪漫。

初春里,桦树新叶未萌之前,割开银白光滑的树皮,桦树汁会像眼泪一样从伤口处汩汩涌出。据说桦树汁非常甘甜润口,但我不敢喝,觉得挺可怕的,像是在喝桦树的血似的……

桦树却又那么脆弱,那么厚那么硬的树皮轻轻一揭就全部剥落了,水桶一样粗壮的树干轻轻踢一脚就齐刷刷断开。因此我又怀疑我们正剥的这些倒木是躺卧多年的朽木。

我没带刀子,只好用指甲抠。偏偏又刚把指甲剪得秃秃的,没抠几下手指就破了。这么丢人的事怎么好意思张扬?便忍着痛继续抠,并努力跟上扎克拜妈妈的进度,一路尾随她,把她剥下的树皮装进袋子,扛在肩上。

加孜玉曼也没带刀子,却带了一把斧头。居然用斧头砍……看我干得很辛苦,便把斧头借我,自己用手指抠。

不远处躺着一头死去的小牛犊,身子浸在水流边的一汪水坑中。风一吹,气味很大。我们都不吭声,扎克拜妈妈和莎里帕罕妈妈摘下头巾捂住鼻子,加孜玉曼却一点儿也不嫌恶似的,还敢走到跟前细看究竟。毕竟是个孩子,好奇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