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4/6页)

黑暗中,她听见阿诺德进了房间。轻手轻脚慢慢移动,撞到了墙,低声咕哝,不停地吸气。床向下凹陷了一块。她闻到了阿诺德身上的味道。阿诺德砰地倒在床上,抽了一下鼻子,重重地翻过身,再次翻身的时候撞疼了她,毫不让步。她一动也不动,继续装睡,屏住呼吸,想以此告诉他:即使她没睡着,她也不在那儿,哪儿都找不到她。

他一直都和玛丽莲·林伍德在一起。她敢肯定这是真的。她故意这样想,放任自己的思绪和想象力驰骋,纽约、芝加哥、她的公寓、他办公室的候诊室、华盛顿、芝华士。这是否直接违反了3年前采取的精神训练,那让她能够接受现状。够了,不能再想了。如果不能忍受想象,她就没有任何权利享受现状。

她又想起了那个非常可怕的问题,到现在依然无法面对。她还在想为什么他会流这么多汗,那么自责,似乎良心不安,他到底在想什么?她找不到答案。她想起他们两个在一起粗重地呼吸,谈论她。好好保护她,保护好可怜的苏珊。苏珊可以保护自己。她想到了阿诺德的退休金计划要老保险,从现在起,就可以领取超过15年的收益了。她是唯一的受益人,孩子们排在她的身后。她计划坚持自己是唯一的受益人,不会更改。

苏珊转向阿诺德,面朝他,睁开眼睛,盯着他的巨大身影,想象一个小小的谋杀武器,一支箭或者飞镖之类的东西。阿诺德是个重婚犯。他会让他们搬到华盛顿去住,或者是他周末来回跑,或许更糟。我一定得接受这样的安排吗?苏珊问自己。你别无选择,他们肯定会这样说。反对或者否认都是浪费时间。他们会说,要为你丈夫的事业考虑。

如果她拒绝又会怎么样?如果她说,我不会这样做。我不会搬去华盛顿,也不愿意被扔下,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我不会让你从我和孩子身边逃走。我以妻子的身份向你保证,我很自私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苏珊就是一个贱人。

她看见玛丽莲·林伍德建议阿诺德该怎样做,就像25年前她告诉阿诺德如何对付发疯的莎琳娜一样。用道德的力量来约束他,他对她天生有一种依赖性。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了。到底怎么了,那些力量都跑到哪儿去了?如果她在这一点输给了林伍德,该多么让人气愤呀!她看见自己这么多年来委曲求全,想尽办法来取悦他,似乎都成了她的工作。她的女性朋友们如果知道在她多年来的女性政治活动后,捍卫了其他女性的权利却没有为自己说话,该多么吃惊。她能施加什么样的影响力呢?她会付账单,林伍德也会这样做吗?很绝望地等待着林伍德的消息,阿诺德的礼物,只要她闭口不提,不吵不闹,阿诺德就会一直瞒下去。审查、恐吓、唯恐说错一个词,给林伍德以指控的把柄。

所以她试着嚅动一下嘴唇,默念着一个词:憎恨。她害怕用这个词,除非逼到了绝境。她有足够坚强来面对吗?结婚誓词里,她和爱德华曾发誓永不分离,结果还是离婚了。真是愚蠢的誓言。但是不仅仅是誓词在支撑着她,还有习惯,以及一个比芝华士还要虚无缥缈的机构:妈妈、爸爸、孩子们,等等。如果苏珊纵火烧了这个机构,她能去哪儿呢?又如何能够逃脱纵火罪的责骂呢?

阿诺德终于睡着了,睡得很死,傻乎乎的。尽管她不敢让自己恨他,但是她还是想用“傻”来形容他。这样会让她放松,减轻她的愤怒,感觉到倦意袭来。还在想,我是多么堕落。她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更为吃惊的是想到阿诺德一直想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可能就是她眼中的堕落。她肯定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一连串的事例浮现在眼前。她和吉文思夫人争吵,这是一个记忆的符号,代表着不舒服的感受。吉文思夫人过来喝咖啡的时候,告诉苏珊关于麦康伯的谣言,说不是护士的错而是医生的错,说得很快,沾沾自喜,没完没了。苏珊第一反应就是责备她不应该说这样的话,谴责了医院,律师,完全相信阿诺德的说法。真是让人诧异,苏珊的正直和她的忠诚或者是其他的美德能够和平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