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青梅竹马(第3/9页)

几分钟后,爱德华出现在她家门口,嘴一开一合,努力在说:“叫你妈妈来。”随后,她跟着母亲和爱德华跑到巷子里,就连母亲也一路狂奔。他们跑过石头花园旁边的阶梯,来到爱德华家门前。那是一栋刷着灰泥的木房子。她的母亲停下来喘着气。这时苏珊追了上来,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和爱德华走了进去,她在外面等着。她很害怕,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尸体。她在大门外的石头护墙边等待着,门前种着三色堇,从那里望去,整个埃德加巷的景色一览无余。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赶了过来,走过她身边,进入房子里。一个胖男人挪上台阶,问她是不是这里。她的母亲走了出来,让她回家去,因此她错过了尸体盖着白布被担架抬出来的一幕。事后,她很后悔。

那天晚上,爱德华到她家来吃晚饭。她记得,父母问了他很多问题。你知道继母的地址吗?你没有爷爷奶奶吗?也没有叔伯姑妈?你知道你爸爸的经济状况吗?

他们让他住在顶楼的房间里,那里,越过其他房子的屋顶,他可以看到河对岸的山崖,还可以透过树的间隙看到一小片河面。夏天的时候,如果运气好,他还能看到小帆船经过。

没人能想到爱德华和苏珊之间会发生什么故事。他说,咱们先说好,你不想让我住在你家里,我也不想来,但咱们都没办法,所以就什么都别说了。你别进我的房间,我也保证不招你。

他还说,把话说开了,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这说明不了什么,你同意吧?别指望我会约你出去,我也不指望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咱们只是碰巧住在一个屋檐下。

她没有父母那么大方,她根本不想收留他,因为他的存在让整个家庭毫无隐私可言。初次听到他的那些话,她很开心,觉得两人之间划清了界限。但之后他再次提起,就让她有些反感。而他一再重复这些内容,她就开始感到愤怒。但那个时候,不论他做什么都能激怒她,所以她觉得自己对他的判断并不可信。

他在她家里住了一年。没有人请她去春季舞会的时候,他礼节性地带她去了。他们一起学习,学习成绩还不错。他也跟着她们一家去了缅因州过暑假。她几乎不记得了,他们之间也有过一些安静的时光,那时,他从未提过要当一个作家。

那年过后,苏珊再也没见过爱德华。直到8年后,他们才在芝加哥重逢。她去那里读硕士,而他已经在那里学习法律了。她的母亲让她去找他,但她并不想这么做。

在学校里,她既孤独又悲伤,没有朋友,不认识任何人。她刚和男朋友杰克分手。她前往芝加哥求学惹怒了他,他发誓一定会去找别的女人。她住在女生宿舍里,在一栋雄伟的哥特式建筑里面上课。那栋建筑墙壁厚重,配有狭长的玻璃窗,学生们穿过涵洞般有拱顶的前厅步入其中,风也从这里长驱直入。石头大厅中,她聆听着这座建筑自身的话语。但教授的轻声讲授却盖过了它的声音,同学们谨小慎微的举动让它变得遥不可及。她自作聪明地想分辨出秋天带来的季节性悲伤(随着秋叶飘落,这座灰色的建筑显得愈发苍白)和她自身的悲伤(源于杰克、她的童年,或者这个自由的苏珊),又想区分这两种悲伤与这栋建筑不问世事、曲高和寡的悲伤,因为这栋建筑身处易激动的贫民区包围之中,危机四伏。

这座修道院般的建筑人来人往,其中就有爱德华。她对爱德华的敌对情绪早已被思乡之情所取代,但她仍然没有去寻找他。相反,是他无意中找到了她。那时,她正要去书店,走在第五十七街上,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苏珊,等一下!他看起来多么体面啊,焕然一新,稳重镇定,个子高挑,衣着光鲜。爱德华伸出手:我知道你也来这里了。他穿着得体的大衣,打着领带,眼镜闪闪发亮。他拉住她的胳膊,领着她走进斯坦威咖啡厅:来陪我喝杯可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