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罪人(第4/7页)

“我就觉得不是,”第一任太太说,“你看上去不像。那些人里面有很多都是,这个地方都被他们挤满了。我担心可能会出事。我和约瑟夫住在一起的时候,一天到晚会出事,半夜两点钟打来电话,每次都是要自杀,她们对他投怀送抱,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其中有些人对他言听计从。要是他叫她们去射杀教皇之类的,她们也会照做的。”

“他非常受人敬重,”我小心翼翼地说。

“这还用你告诉我吗,”第一任太太说,“她们当中有些人觉得他就是上帝本尊。倒不是说他有多在意。”

用餐巾擦不干净,她开始把手指放进嘴里舔。“太腻了,”她说,“她做的。”她把头朝第二任太太的方向偏了偏,她比第一任太太更娇小,正从我们身边经过,有点漫无目的地朝着客厅的方向走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最后我跟他说。我只想在入土之前过几天清净日子。”尽管很腻,她又给自己拿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她想出这种神经兮兮的主意,我们应该在那些人当中叫几个出来,让他们站起来,说几句对他的评价,就在葬礼上面。你是彻底疯了吗?我对她说。葬礼是你的事,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会尽量记住,这葬礼上有些人的神志可要比其他人正常得多。幸好,她听了我的话。”

“没错,”我说。有巧克力糖霜沾到了她脸上:我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告诉她。

“我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说,“不算太多,但还是出力了。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是喜欢他的。人生当中的十年不可能就这么给抹掉。我带来了这些曲奇饼干,”她接着说,相当得意。“最起码我能做这个。”

我低头看着那些曲奇饼干。它们是白色的,切成了星星和月亮的形状,有彩色的糖霜和银色的糖球装饰。它们让我想起圣诞节,想起节日和庆典。它们是那种为了让人高兴才做出来的曲奇饼干:哄小孩子用的。

我在这里待得够久的了。我到处搜寻那第三任太太,负责的那个,好去道别。最后我总算找到了她,站在一扇打开的门口。她在哭,在葬礼上她倒是没有掉眼泪。第一任太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我打算让它保持原样,”第一任太太开口道,也不知是在对谁说。从她的肩膀后方,我能看到那间房间的里面,显然是约瑟夫的书房。要把这一堆该送去旧货义卖的杂物原封不动地留着,乱糟糟地不去整理,这需要不少勇气。窗台上渐渐枯萎的秋海棠就更别提了。不过对她却毫不费劲,因为约瑟夫就在这间房间里,开了头却没有结尾,一大盒子的未尽事宜。他不愿被装箱打包,束之高阁。

“你最讨厌的人是谁?”约瑟夫问。这样一个问题,插在他那段关于花园里该放哪种让小鸟戏水的盥盆才合适的高谈阔论中间。他当然知道我家没有花园。

“我完全不知道,”我回答。

“那你就该去搞清楚,”约瑟夫说,“我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对八岁时住在我隔壁的男孩怀恨在心。”

“为什么?”我问他,庆幸他没有盯住我不放。

“他拔了我的向日葵,”他说,“我是在贫民窟长大的,你知道的。我们勉强算是有一块空地在门前,却是块坚硬的煤渣地。不过我的确种活了这么一小株营养不良的向日葵,天知道怎么会活的。我以前每天都起得很早,就为了看看它。而这个小混蛋把它给拔了。完全是他妈的居心不良。后来的很多过错我都已经不追究了,但假如我明天碰见了这个死小子,我会去捅他一刀的。”

我被惊呆了,就像约瑟夫所希望的那样。“他那时只是个孩子,”我说。

“我也是,”他回答,“最开始的那几个人是最难原谅的。小孩子身上没有仁慈这种东西;必须要去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