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罪人(第3/7页)

我特意穿黑色是多此一举了。葬礼再也不需要穿黑色了。约瑟夫的三任太太都穿了柔和的浅色,第一个穿蓝色,第二个淡紫色,第三个——现任的那一个——是一身米色。我对这三位太太非常了解,这全都源于那些我过得不太顺利、不想说话的日子。

凯伦也在,穿着印第安风格的印花裙子,自顾自轻轻地抽抽噎噎。我羡慕她。我也想感觉悲伤难过,但我不太能相信约瑟夫已经死了。这似乎是他开的某个玩笑,某则我们从中应该要有所收获的趣闻。假装的,臆想出来的。好了,约瑟夫,我想大声呼喊,我们知道答案了,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可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盖上了的棺材依然盖着,没有缕缕青烟从中飘出,表明生命的迹象。

那口封闭的棺材是第三个太太的主意。她认为那样更加庄重一些,传闻是这么说的,而且十有八九确实如此。棺椁是深色木头做的,大方得体,没有花哨的装饰。没人煮好一餐饭食搁在这口棺材上,没人在那里大快朵颐。没有穷困潦倒的老家伙,把甘蓝、土豆泥,连同约瑟夫一生中沉甸甸的秘密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我不知道约瑟夫会不会有什么让他良心不安的事情。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这就像是哪里疏忽了一样。那么约瑟夫的罪过怎么样了呢?约瑟夫的一位男性亲属——我不认识的一位——在向我们讲述他是一个多么杰出的人物的时候,那些罪恶就在我们四周盘旋,飘在空中,在那一只只低垂的头颅顶上。

葬礼结束之后,我们回到约瑟夫的住处,第三任妻子的住处,去参加从前被称为守灵的仪式。再也不是了:如今这是咖啡加点心时间。

花坛打理得整整齐齐,正当花季的剑兰已经渐渐褪色,变得有些蓬乱。那根树枝,折断了的那一根,还留在草坪上。

“我一直有种感觉,他其实并不在那。”我们走上那条小路的时候,凯伦说。

“其实不在哪?”我问。

“那里,”凯伦回答,“棺材里。”

“看在上帝的分上,”我说,“别说这种话。”我可以允许自己的脑海当中有这种不理智的假想,仅仅是勉强可以,只要别大声讲出来。“死了就是死了,他一定会这么说的。要应付的是此时此地,记得吗?”

凯伦,一度企图自杀的凯伦,点了点头,又哭了起来。约瑟夫是防止自杀的专家。他的手上还从没丢过一条命。

“他怎么做到的?”我曾经问过凯伦。我并没有自杀的瘾,所以我并不了解。

“他把它描述得非常无趣。”她说。

“不可能只有这样而已。”我回答。

“他让你去想象,”她说,“死亡会是什么样。”

人们静静地在客厅和餐室里四处走动,第三任太太在桌上布置了一尊银色的茶瓮和一只花瓶,插满粉色和黄色的菊花。别弄得太像葬礼了,能看出来她是这么想的。白色的桌布上摆着杯子、盘子、曲奇饼干、咖啡和蛋糕。我搞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参加葬礼会让人觉得饥饿,不过的确如此。倘若还能开口咀嚼,你就知道自己还活着。

凯伦在我身边,正把一块巧克力蛋糕往肚子里塞。另一侧站着第一任太太。

“我希望你别是那群疯子当中的一个,”她突然对我说道。我以前从来没有真正和她见过面,就在葬礼上,凯伦才刚刚把她指给我看。她正用一张餐巾揩着手指。浅蓝色的翻领上别着一枚金色的胸针,做成鸟巢的造型,巢里还有鸟蛋。它让我想起了高中时代:毛毡的裙子上绣着小猫和电话机图案的贴花,一个仿制品的世界。

我在斟酌自己该怎么回答。她指的是客户,还是在问我是不是碰巧真的发了疯?

“不是,”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