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2/5页)

夫人极其讨厌泽田先生的两个女儿去医院看他。这是一种针对小偷的警惕。就连我去医院,夫人也不怎么欢迎。不过泽田先生独自一人非常寂寞,所以她对我总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是她觉得我这种人待在泽田先生身边掀不起什么风浪吧。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掉以轻心。夫人在病房待着比较拘束,所以常去医务室玩,和年轻医师谈笑风生,但只要我在,她就会隔五分钟回一次病房查看。

夫人的相好是佐伯律师,这个我也早就知道了。当看到佐伯先生和夫人在医院别栋的走廊里说话时,从他们的样子,我凭直觉就猜到了。不过泽田先生好像也知道。有一天,泽田先生趁夫人又去医务室玩时,带着安详的微笑问我,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内子的口红颜色变了?后来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不是夫人改了常用的口红,而是夫人去的地方不提供口红。一般女人都会涂好口红再出门,口红颜色变了,就说明是在哪里洗过澡了。然后为了赶时间,就借用了那边女招待的口红吧。

另外,有时夫人来病房,拖鞋底下还会沾着泥。我想她是不在乎或是没发觉吧。但住院楼前就是中庭,长满了栽植的灌木,可见夫人直接穿着拖鞋去过那里。为什么要躲在那种地方呢?鉴于佐伯先生经常在他哥哥的医院露面,虽说当时我没看到他的身影,但大体能推断出来。我还有很多话想说,不过现在先说一下我为泽田先生保管遗嘱的经过吧。

那是在泽田先生出院的两天前。泽田先生趁夫人去医务室时,请求我第二天上午九点来,说是想拜托我一件事。夫人以服侍病人为名,一直在附近的旅馆过夜,但来病房大多是在上午十一点过后,或下午一两点的时候。据夫人说,因为住宅需要收拾,所以总是回了一趟家再过来的,但不知是真是假。我觉得家里不可能每天都要收拾,应该是她在旅馆过得太自由,早上睡了懒觉。由此可知,泽田先生要我上午九点来是想避开妻子,偷偷托我办事。于是,第二天早上我准时到了医院。果不出所料,夫人不在病房。当时泽田先生交给我的就是那份遗嘱。

泽田先生说,之前他在佐伯律师的见证下写过遗嘱,由夫人继承全部遗产,上面还写了原因:大女儿丰子小姐已经进了别人家门,二女儿妙子小姐可以靠画画生存,而夫人伊佐子没有独立谋生的手段,所以才赠予所有遗产。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所以写了一份新遗嘱,希望我能为他保管。泽田先生把遗嘱递给我,吩咐我别告诉他妻子,托我在他死后把两个女儿叫来,再出示遗嘱。于是我就拿着这份遗嘱,没对任何人说。我认识的律师告诉我,只要有亲笔签名和本人书写的年月日,遗嘱就是完整的,最新日期的遗嘱才有效,以前写的遗嘱将作废。

听说泽田先生半夜去了平时不用的二楼,在那里心脏病发作而死。我不知道泽田先生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一个人上二楼。平时他从没对我说过要去二楼办什么事。既然解剖结果表明泽田先生确实死于心肌梗死,那就没法怀疑夫人了。虽然我还有疑惑未消,总觉得里面有陷阱。

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夫人每天都在盼泽田先生死。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她似乎是想靠“食疗法”让泽田先生营养失调,导致他心脏衰弱。只是,这么做不可能立竿见影,想必夫人也渐渐焦急起来了。可不是吗,在医院里,夫人见泽田先生恢复无望,就在病房附近的走廊上给朋友打电话,大叫什么“老爹要死啦,马上就要死啦”。那声音直接传进了病房。我想那也是一种精神战吧,她是想彻底打垮泽田先生。夫人就是可以满不在乎地说出那种话。去医务室玩多半也是想勾搭人家年轻医生。尽管有了佐伯先生这个情夫,但她不像是那种会守着一个男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