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5页)

“她心脏的毛病就是因为这个引起的?”

“是的,我承认我对此负全部责任。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永远不可能知道那个药,也不会需要那个药,你姨妈总这么说。”他饮尽最后一口酒,放下酒杯搁在旁边的台子上,动作有点过于郑重其事。“虽然,”顿了一下后他说道,“我猜这事确实给我那同事提供了宝贵的数据。”

“她曾经和我一起野外旅行?”凯特问,她努力让自己想象有过这样的事,“她对我感兴趣?她喜欢我?”

“是啊,当然了。她爱你。”

“此刻我真想念她!”凯特说,听起来简直像一声哀号,“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你们以前怎么一起去购物的了吗?”

“我们有一起去购物过?”

“她可开心了,她说,有个女儿能一起做女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她带你去买衣服,在外面吃午饭,有一次你还去做了美甲。”

这让她有种奇怪的、无所适从的感觉。不仅是因为她轻描淡写地遗忘了她本以为会毕生珍藏的记忆,还因为这段记忆中她竟然做着她本以为自己会深恶痛绝的事。她可没法忍受购物!然而显然她那时是自愿跟着母亲一起去的,甚至可能还很享受购物的过程,就好像孩提时代的凯特和成年之后的凯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她低头看着自己没有颜色的不光滑的手指甲,怎么都不能相信它们曾经被专业人士之手搓平、磨亮并涂上指甲油。

“所以我们就有了邦妮。”她父亲继续说道。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有点含混不清,眼睛的镜片也模糊起雾了。“当然,我很高兴我们有了她。她长得漂亮可人,又没心没肺的,活脱就是你母亲结婚前的样子。但她有点,这么说吧——智力平平。她也不像你那么有勇气,有条理。凯特,我知道自己太过于依赖你。”他伸过手,将指尖贴在她手腕上,“我知道自己对你的指望超过了应有的程度。你照顾妹妹,操持家务……我担心你永远都嫁不出去。”

“哦,谢谢你。”凯特说着遽然将手腕从他指尖下抽走。

“不是,我是说……哦,我总把话说得这么不中听,不是吗?我只是说,你没有一个可能遇见丈夫的环境。你成天关在家里,你在花园里忙东忙西,你在学前学校里照顾孩子,仔细想想,学前学校真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我太自私了。我本该让你重回学校的。”

“我并不想重回学校。”凯特说。她当真不想,顿时一阵丧气感涌上心头。

“然而还有别的学校,如果那所大学不适合你的话。我并不是不知道这点。你可以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完成学业的!但我一直在纵容自己。我对自己说:‘哦,她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同时我们家需要她。我也喜欢让她陪着我。’”

“你喜欢我陪着你?”

“这或许,也是我想着撮合你和皮奥德尔的另一个原因。‘我还能把她继续留在身边!’我一定是这样想的。‘不会伤害她的,这只是名义上的婚姻,她可以继续待在这座房子里。’你完全有理由生我的气,凯特。我欠你一个道歉。”

“哦,好吧,”凯特说,“我猜我理解你的立场了。”

她想起她从大学回家的那个晚上。她事先没通知就拖着几个行李箱——她去上学时带的全部家当——回来了,当出租车把她放在家门口时,她看见父亲正在厨房里,身上的那件工装连体裤外面套了件围裙。“你在这里干什么?”他这样问道。她回答说:“我被开除了。”说得甚至比实际情况还严重,因为她只想先把最糟糕的部分给交代了。“为什么?”他问道。她就跟他说了那个教授愚不可及的关于光合作用的课。当她父亲说“嗯,你是对的”时,她感到一种压倒一切的如释重负感。不,不仅仅是如释重负,是开心,纯粹的开心。她真诚地认为那可能是她平生最快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