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蒂·天/1985年1月2号,上午11点31分(第3/4页)

“喜怒无常又不犯法。”佩蒂说,“路尼不也是这样。

“这不一样,路尼是个大混蛋。班恩跟他向来不亲。”

“唉,他今年十五岁嘛。”佩蒂开了个头,又不说了。她看着架子上一罐旧铁钉,她一直以为在爸爸死后被移走了。那罐子外面贴着纸胶带,上面是爸爸瘦长的字迹,标示着钉子。

车库的水泥地板表面光滑,踩起来比空气还冷。角落里有个旧桶,里面约四升的水全结冰了,桶因此裂了好几条缝。她们的呼吸和黛安的香烟混成一团白雾。不过,待在这里却让她心满意足;在这一大堆工具中,她想象着爸爸使用这些工具的模样:耙齿弯掉的耙子,各种长度的斧头,架子上堆满罐子,分别装着螺丝、钉子和垫圈;还有一台陈旧的冰箱,底部满是锈斑,以前爸爸听棒球转播时,总会在里面冰镇啤酒。

黛安今天话特别少,这让佩蒂感到焦躁不安;因为黛安很喜欢发表意见,就算没有意见也要挤出一两句。更令佩蒂不安的是,黛安竟然无动于衷,没有想个办法来改善情况;黛安向来是行动派,绝对不会光坐着动嘴。

“佩蒂,我有话想跟你说;我听到一些事,本来不想说的,反正就是一堆胡说八道,但是又觉得你身为妈妈……反正,我不知道,就觉得还是该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你就说吧。”

“班恩会不会跟女孩子玩过了头,玩到让人家误会过?”

佩蒂吓了一跳。

“我指的性骚扰之类的误会。”

佩蒂差点噎住。“班恩最讨厌女孩子了。”她很惊讶自己居然松了口气。“他宁愿离女孩越远越好。”

黛安又点了一根烟,僵硬地点了点头。“好,那就好。不过还没完。我朋友跟我说,学校里都在谣传班恩的事,有几个小女生,大概跟蜜雪一样大,说什么她们跟班恩接吻或是班恩摸她们之类的事。也许更严重。至少我听到的是很严重。”

“班恩?这简直是疯了。”佩蒂站起来,一时间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摆。她转向右边,接着又立刻转向左边,像只迷路的狗;最后又坐了回去,坐断了一根藤条。

“我知道这很离谱。或者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这真是黛安说过最重的话了。她一说出口,佩蒂就知道这就是她害怕的。误会——这小小的可能性,便足以颠倒是非。拍头可能被说成抚背,可能被说成接吻。然后天就这样塌下来了。

“误会?接吻怎么会是误会?班恩也不会乱摸。他不会乱摸小女生的。他不是变态。他怪是怪了点,但绝对没有任何不正常。他可没发疯啊。”佩蒂这辈子总是在信誓旦旦地保证班恩一点也不怪、他很正常,没想到现在她宁愿他怪了。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好像开车开到一半头发吹到脸上,整个人震了一下。

“你可不可以告诉他们,说我们班恩不会这样?”佩蒂问着,泪水即刻涌出,两颊全湿了。

“我可以告诉全金纳吉的人,甚至整个堪萨斯的人,说班恩不会这么做,但是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昨天下午才听到的,但雪球似乎越滚……越大。我差点就直接过来了。我整个晚上都跟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可是早上眼睛一睁开,就知道不可能没事。”

佩蒂懂这种感觉,这种挥之不去的噩梦残影,就像半夜2点从梦中惊醒,告诉自己农场没事,今年一定会起死回生,然而几小时后,她被闹钟叫醒,发现噩梦成真,又是愧疚又觉得在自欺欺人。想想还真惊人,三更半夜花了好几个小时假装一切没事,在大白天里只花了三十秒就知道实情并非如此。

“所以你大老远地带来食物和贴纸本,就是为了要跟我说班恩的事?”

“就像我刚刚说的……”黛安怜惜地耸了耸肩,双手一摊,两根手指间仍夹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