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蒂·天/1985年1月2号,上午9点42分(第3/5页)

他把这些丫头迷得团团转,一会儿叫她们洋娃娃,一会儿叫她们小天使,就连班恩也在注意他,时常像鲨鱼一样在他身边绕来绕去。路尼虽然不会刻意拉近和班恩的距离,但偶尔也会跟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他把班恩当成男子汉一样看待,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对班恩说“这是男人的事”,然后微笑地看他一眼。回来后的第四周,路尼开着卡车载了一张沙发床回来,说是捡到的,问她可不可以让他睡在车库里。听起来没什么不妥。他会帮她开门、帮她洗碗,还会故意让佩蒂抓到他在偷看她的屁股,然后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有天晚上,她把干净的床单递给他,两人陷入热吻,他马上扑了上去,两手在她身上乱摸,将她整个人抵在墙上,头往后扳,露出颈子。她推开他,说她还没准备好,嘴角似笑非笑。他面露不悦,摇一摇头,噘起嘴唇,上上下下打量她。她宽衣准备就寝时,乳房下缘还残留着他指尖的烟味。

他又多待了一个月,每天心怀不轨地东瞄西看,很多工作只做了一半就没下文了。有天吃早餐时她请他走人,他大骂她贱货、拿杯子扔她,果汁飞溅到天花板上。等到他离开后,她才发现他偷走了两瓶酒、六十美元和一个珠宝盒。不久他就会发现珠宝盒里空空如也。他搬到一点五公里外的一间破木屋,自从他搬进去后,烟囱天天冒烟——这是他取暖的唯一办法。偶尔她会听到远处传来枪声,好像有人对着天空连放了好几枪。

帮这男人生了四个孩子,这段感情算走到头了吧,现在是面对现实的时候了。佩蒂把干燥难整理的头发塞到耳后,拉开浴室的门。

蜜雪坐在她正前方的地板上,假装在看地板的纹路,从灰色镜片后方打量她。

“哥哥又闯祸了吗?”蜜雪问,“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要染头发?”

“我想是因为青春期吧!”佩蒂说。蜜雪深吸了一口气——她每次说话之前都要深呼吸,然后噼里啪啦说个没完,一直说到没气为止——这时她们听见车道上有车子驶近。这条车道很长,开上去之后还要一分钟才会到佩蒂家门口。三个丫头一边大叫“黛安阿姨!黛安阿姨!”一边跑到窗边张望,但佩蒂知道那不是她姐姐。三个丫头发现不是阿姨一定会失望地叹气。她知道是她的借贷专员伦恩,这个人就连车声都比别人霸道。她从1981年跟他纠缠到现在,他还是不肯放过她。路尼当时已经抛家弃子,声称自己不适合走入家庭;离开前他环顾房子,好像这块地是他的而非佩蒂的,但其实这块地是佩蒂的爷爷奶奶传下来的。

他唯一做的事就是娶她和毁了这个家!可怜的路尼失意潦倒,那是1970年,大家都说种地能发财,那时他真是踌躇满志,梦想着靠务农发财。哈!她站在厨房里回想这段往事,真是笑死人了。1974年,她和路尼从爸妈手上继承这块土地,这可是一件大事,比她初为人母和初为人妻都要重大。她父母善解人意、沉默寡言,对她结婚生子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感到兴奋;路尼那时候已经露出狐狸尾巴,但他们从未说过他一句坏话。十七岁那年,她挺着肚子回家,跟爸妈说她要结婚了,他们只“哦”了一声。就这样。光这声“哦”就已道尽一切。

继承土地那天,他们在农场上拍了一张全家福,她到现在还留着那张照片。照片已经模糊,只见她父母笔挺地站着,一脸骄傲,对着镜头腼腆地笑,她和路尼则咧着嘴、一脸得意,手中高举着香槟。那时他们都还年轻,头发还很浓密。她爸妈从来没喝过香槟,为了那次土地交接还特地进城去买。大家用果酱罐干杯。

后来事情每况愈下,这也不能完全怪路尼;当时大家都认为地价会不断飞涨,“土地只会越来越稀有,怎么能不赶快多买一些呢?”“多种多赚!多种多赚啊!”这在当时俨然成为一句口号。要敢冲!要敢赌!眼高手低的路尼怀着远大的梦想,在领子上打了一条领带,颜色像青柠雪酪那样绿,厚度跟被子一般厚,拉着她一起去银行,就这样哼哼哈哈借到了一大笔钱,比他们盘算的还多出一倍。早知道就不要借那么多了,但是借贷专员叫他们不要担心,“钱”景一片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