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尸车(第4/4页)

这匹郊狼也许是个凶兆。索尔顿湖的鱼类坟场也有可能是。高尔夫球车里身穿“橘滋”粉红运动套装的老太太说不定也是。他们都可能是不祥之兆。

夜幕降临,我动身返回洛杉矶。10号州际公路途经棕榈泉,向西行驶的四条车道塞得满满当当,都是周末狂欢后准备回家的游客。我以75英里时速行驶在最内侧车道,这时车身左后方开始震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我知道车胎爆了。我打开转向灯,试图驶向外侧车道,但没有成功。

现在看来,爆胎还不算最糟的。此时轴承已经松动,轮胎马上就要脱落。随着螺栓断裂,原本装有轮胎的地方只剩一个大洞。

我的车成了三轮车,很快失去控制,在公路上疯狂打转,螺旋式地穿过四条车道。金属车身蹭在沥青路上,留下一道道火花。混乱中,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切都变成慢动作,车内寂静无声。对面车流的灯光变得一片模糊,他们好像进入到一个缓冲区,神奇地避开了我。

比起失控和当代生活的孤独感,这场车祸引发了我最大的恐惧,即佛教徒和中世纪天主教徒口中的“恶终”——毫无准备的死亡。如今,这可以被理解为在事故中粉身碎骨,没有机会向所爱之人表白爱意,所有计划全部打乱,没有告知别人如何料理自己的后事。

当我双手紧握方向盘试图夺回控制权时,我的思绪又飘走了。一开始,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说,哦,跟我来吧。周遭立刻安静下来。随后响起《月光奏鸣曲》,一切又恢复成慢动作。我不害怕。我意识到,车虽然翻了,但并不意味着恶终。四年来,我一直与死者和死者家属打交道,此时正是超乎体验的时刻。我蜷起身,等待最后的猛烈冲击。这一刻始终没有到来。

车最后撞在高速边缘的土坡上。我还活着。我站起身,看着迎面而来的车辆快速驶过我身边,任何一辆车(或者好几辆车)都可能在我翻车时撞上我,但它们没有。

曾经我特别害怕自己的尸体四分五裂,现在不会了。我害怕失去控制,所以才怕死无全尸。这次我在高速公路上翻了车,可谓失控的终极状态,可我感觉到的只有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