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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的灯坏了,顾锌白一手牵着夏珞岚,一手摸索着开门:“据说这儿快拆迁了,我还得重新找房子,真麻烦。”

门甫一推开,一个肉弹就弹了出来,一头撞在夏珞岚的脚踝上,肉弹汪汪叫着,摇着短短的尾巴,是收容所那只黄色的狗,顾锌白努嘴:“你的球球。”

夏珞岚蹲下来摸摸狗柔软温暖的脖子:“不是嫌这个名字土吗?怎么不叫Leo?”

顾锌白看她一眼:“我不和你犟,走吧,去暗房。”

暗房里夏珞岚看着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好奇地摸来摸去:“你不是有数码相机吗?”

顾锌白专注地看着冲洗罐:“我觉得胶片是个特别神奇的东西,你不觉得吗?”

夏珞岚找张凳子坐下来:“是啊,我小的时候家乡有一个荒谬的传说,说如果将一个人的照片底片烧掉,这个人就会有天大的霉运,见鬼的是那时候我还真相信。”

顾锌白哈哈大笑:“真的?那你有没有试过?”

夏珞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有没有试过?怎么没有,她记得自己七岁那年知道了这个传闻,回到家就翻箱倒柜找出了所有能找到的姑父的底片付之一炬,但是很可惜,到了晚上姑父又健康地回来。

顾锌白看她不说话,知道她又在想心事,就不再说话,只是专注自己的工作。

底片冲好后只等着拿去彩扩店,顾锌白小心翼翼把底片装起来,抬起手腕看看表,一手握住夏珞岚的手腕:“走吧,要到十二点了。”

他们回来的路上在路边馄饨摊买了两碗馄饨,两个人相对吃馄饨,球球早吃过饭,蜷缩在自己的窝里打盹,夏珞岚看着球球,眼神很柔软:“你收养它了?”

顾锌白嗯一声:“替你收养的。我估计要是学校宿舍允许养宠物你早就出手了吧。”

夏珞岚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顾锌白又旁敲侧击:“你要是搬出来就可以养宠物了。”

夏珞岚眉头一皱,把碗推开,顾锌白半天没说话,最后闷闷说了一句:“我约了人明天看房子,你要不要跟我去?”

夏珞岚没有再拒绝,反正老板回乡了,店里要不要开门全凭她自己做主。

天色已经那么晚,夏珞岚当然不能再回店里去睡,顾锌白又开始对灯发誓绝对没有坏心,否则就被球球咬死。可是没有多余的被子,想起上次他睡在沙发上感冒了,夏珞岚只得勉强答应了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最后又把球球一把捞上来放在中间,那肉团在床中间扭来扭去,顾锌白愁眉苦脸:“万一我晚上翻身压死它怎么办?”

夏珞岚眉毛一扬:“你要是压死它,我就弄死你。”

霸道如此,直教顾锌白在心里哀叹悍妻难训,床本来就窄,现在睡着两个人,还得小心翼翼避着中间的小狗,顾锌白侧着身子,晚上梦见走钢丝,在万丈悬崖上,低头就是无尽黑洞,所有的依凭就是一根细细的钢丝,他进退维谷,一转身就是个粉身碎骨。

一着急就醒了过来,睁眼就是夏珞岚双眸紧闭的脸,那晚有月亮,映得整个屋子亮了半边,夏珞岚和衣而睡,或许是不舒服,她睡得不甚安稳,眉头皱着,脸色通红,呼吸间像是一只漂亮剔透的樱桃,顾锌白忍不住手贱地去戳她的鼻尖,越戳越上瘾,终于把夏珞岚骚扰醒了,夏珞岚眼神惺忪地看着他:“做什么?”

她刚醒,眼神还是散的,涟涟的蒙着层水汽,顾锌白喉头一紧,赶紧闭上眼不看她:“没什么。”

他其实想,非常想,凑上去,对着她薄薄的唇亲下去,或者伸手把她揽过来抱在怀里,但是他不敢。肯定会被踢下床去,夏珞岚绝对绝对有胆量踢他个半身不遂。

在心里默念两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须努力”,顾锌白侧身过去背对着夏珞岚,把薄薄的肩背留给她,夏珞岚脑子还混混沌沌的,咕哝了一句“有病”就闭上眼又睡着了,顾锌白却不能睡,他还想着刚才睁眼看到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