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卢埃林—1956 第五章(第4/5页)

卢埃林觉得这些影像全是幻觉,根本不具意义,而且净是些他不认识的脸孔和环境。

不久,卢埃林便不再看到影像,也不再那般空无与不知所从了,它凝聚成一种对意义及目标的追寻,他将这感觉摆在心底,不再徘徊其间。

卢埃林终于明白,原来他在等待。

沙尘暴突然来袭,是那种毫无预警的沙漠山区风暴,但见团团红沙如活物般高啸着旋扫而至,然后又戛然消逝。

风暴过后,一片死寂。

所有野营工具全被狂风卷走了,卢埃林的帐篷被吹下山谷,一无所有的他只身孤立在突然安静下来、仿佛新境的世间中。

他知道等待已久的事即将发生,他再度害怕起来,却已不再抗拒。这次他准备去接纳,他虚空下来的心灵,准备接受神的降临。恐惧,是因为了解到自己的渺小卑微。

他很难跟理查德解释接下来发生的事。

“因为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但我很清楚那是什么——那就是承认上帝的存在。比较贴切的说法是,就像一个仅能从书上认识太阳、用手感觉阳光温度的盲人,突然张开眼睛看见太阳一样。

“我一直相信上帝,但现在我知道他真的存在。那是一种直接的个人感知,无可形容,也是人所能遇上的最可怕经验。我终于明白,为何上帝在接近人时,必须将自己化为人形。

“历经那次仅维持几秒的经验后,我便打道回府了。我花了两三天才回到家里,疲累至极地晃进家门。”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母亲担心死了,完全无法理解出了什么事!我父亲大概有些概念,至少他知道我有了重大的体悟。我告诉母亲,我看到自己无法解释的幻象,她表示:‘你爸爸的家族有预视能力,他奶奶有,还有一位姑姑也是。’

“经过几天的休养,我又恢复了活力。别人讨论我的未来时,我便默不作声,我知道自己的命运已有安排,我只需接受——我也已经接受了——但至于自己接受了什么,还不清楚。

“一个星期后,邻近有个大型祈祷会,有点像你们所说的信仰复兴运动团,我母亲想去,我父亲虽然没太大兴趣,但也愿意参加,我就陪他们去了。”

卢埃林看着理查德,笑了。

“你对这种事不会有兴趣的,既粗俗又煽情。未能感动我,我有点失望。很多人站起来做见证,接着,我收到清楚而明晰的指令了。

“我站起来,大家纷纷转头看我。

“我并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我没有多想或分析自己的信念,那些话就在我脑海里,有时它们跑在我前面,我只得加快说话速度才赶得上,在话语消失前将它们说出来。我无法对你形容那种感觉,如果我说,那就像火焰和蜂蜜,你能明白吗?火焰烧灼我,但却有着蜂蜜的甜美,一种服从的甘美。作为上帝的信差,真是一种可怕又美好的经验。”

“就像高举旗帜的军队一样可怕。”理查德喃喃说。

“没错,赞美诗的作者很清楚自己在写什么。”

“那……后来呢?”

卢埃林摊开手。

“筋疲力尽,彻底地筋疲力尽。我大概讲了四十五分钟吧,回家后我坐在火炉边发抖,累到连手都抬不起来,无力说话。我妈了解地说:‘就像你爸去参加诗人大会后的样子。’她喂我热汤,并在我床上放了热水袋。”

理查德喃喃说:“你该有的遗传都有了,苏格兰人的神秘特质、威尔士人的诗情与创意,还有好听的嗓音。这真是极富创意的故事:恐惧、挫折、空虚,然后是突来的神能,以及事后的疲乏。”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没有后续的故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