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3/34页)

得在今天的美洲寻找加什帕尔。戈拉准备好要去历险,他面前是图文并茂的导游书:A Day in the Life of America[4]。无论把它翻到哪里,翻开的都是逃亡者隐藏的美国。

坐在椅子上,一条退色的牛仔裤。椅子前,在沙土色的机织地毯上,紫色的塑料袋,大手表,圆圆的,黑色的表盘,镀金的数字。背后,木床,床头灯的白帽子。近景,一只白色的皮鞋,带一些小孔,一只栗色的,带鞋带,韦伯斯特大词典,从A到Z。画面左边,赤裸的脚,古铜色。年轻的脚压碎了地毯。脸、肩膀和上身都不在画面中。只有腿,从下往上。涂成玫瑰色的指甲,柔软的皮肤,从粉红的脚跟一直到跟腱。

今天早上,塔拉变成了桑德拉,莱克维尔学院,密歇根州,在厚厚的《世界领军摄影记者200位》[5]中。

书本打开在桌上,在电脑前。

桑德拉不像塔拉那样井井有条,她无法做到先后有序:房间里的一派混乱应该源自她准备毕业考试时的担忧心情。她的同学也没什么两样。别的时候,教授,别的地理,别的历史,而不是你从中逃出来的那些。

早上8点。戴斯特准备去参加仪式。帕布帕德宫,在芒兹维尔山山顶,西弗吉尼亚州。帕布帕德,运动开创人哈瑞·奎师那[6],监视着他的六百信徒。他们都是出生于美国的本地人,是奎师那国际知觉会的骄傲。戴斯特今天是在印度经典舞蹈婆罗纳伽姆中的范娜·达西。头发里插着对称的金簪,从小小王冠的正中央开始,拖下一条细小的金链条,一顶珍珠之冠,一个中间镶了绿玉石的金花环。范娜·达西的脑门上点饰着烫金的图案。在用中国墨描黑的眉毛之间,有血红的一点。绿色丝绸上衣之外,有纱丽,黄颜色面纱,从肩膀一直罩到腰身。

范娜·达西,少女,真名蕾妮·沃克[7],并不像戴斯特。戴斯特更是那个主持人亚蒂拉·德维。在画册的闪亮页面上,亚蒂拉正把小小的王冠放到变成了范娜的蕾妮的头上。

嘴巴微张,嘴唇等待。鼻孔之间固定了一朵象牙的三叶草。花纹的王冠。红的、绿的、金色的珠宝。毛茸茸的耳垂,黑色的发绺,黑色的眼睛。夜蛾的眼毛和眉毛。从萨拉热窝的后宫中逃跑的模特儿。

在美利坚合众国,西弗吉尼亚州,帕布帕德宫,戴斯特变成了亚蒂拉·德维!戈拉教授注视着她,很忧伤,期待着逃亡者彼得随时出现。

9点钟,悼文作者的眼前是科罗斯四人组的那张凌乱不堪的床。一个年轻女郎,穿着短裤和短背心,一块厚毛巾围在脑袋上,成了一块缠头巾,另一个,只有背影,一样也只穿短裤和背心,满头夹着卷发器,男人,仰卧着,小胡子,穿着牛仔裤,脑袋上缠了绷带,还有小孩,乔,一个婴儿。床上,刷子,梳子,裤子,一卷卫生纸。阿图罗,丽莎,罗萨丽奥:“科罗斯”,一个墨西哥郊区组合的成员,出生在美国,跟西班牙传统以及盎格鲁-撒克逊文明相冲突。那画册上说,每个人都有外号。

阿图罗的外号是“强哥”,丽莎是“坏女孩”,罗萨丽奥,女人,是“笑脸”。他们一起生活在白色栅栏区,洛杉矶东边的一个“barrio”[8],乘坐同一辆旧车子外出。谁都不工作。他们轮流照顾小家伙乔“小嘘嘘”,他是年轻的罗萨丽奥的孩子,就是头上缠了头巾的那女人。小家伙乔是他们中唯一不聋不哑的。加什帕尔对聋哑人很感兴趣,他无疑知道科罗斯四人组。

9点30分,戈拉在商店里找彼得,那是谢姆尼亚克家从1921年起就开的店,在密歇根州哈姆特拉米克的约瑟夫-坎波街。这个馋嘴的彼得……无疑很能欣赏橱窗,著名的kiebasa[9],底特律地区谢姆尼亚克店的波兰香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