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叹晚(第3/4页)

老人知道她说的那个网吧,也开了没多久,里面就十几台电脑,但也足够用了,这个小渔村本来也没多少年轻人了。

“我知道了,但是你还得看这孩子自己的意愿,不喜欢做是做不来的。”老人低下头抿了一口酒,脸颊就泛红了。老伴有意无意地咳嗽了一声,应该是提示他把少年留下,这样他就有一个帮手了。

“你愿不愿意学?”老人又问了一次少年。

“不愿意!谁要学打鱼啊!”少年回答得干脆。母亲便又要打他。

“你瞧瞧,孩子不愿意。”老人笑了起来,笑得很爽朗。

“不学也得学!”母亲急了,少年却趁母亲不注意扭头跑出了屋子,母亲急着追了出去,“这个混蛋东西!”

老人收回笑容,用手敲了敲那两瓶酒对老伴说:“明早你给人家送回去。”老伴叹了口气,拎起酒,“我现在就去。”人拖着腿走了出去。

老人把最后一口酒喝干,又把身体也挪到了院子里,儿媳见老人出来了,自己又走回屋子收拾桌子,小孙子不知又跑到哪里玩去了,这满天繁星都是他的玩伴。老人坐在一个白桦树根上掏出烟袋,住在前屋的游客却走了过来,递给老人一支烟卷,“尝尝这个。”打火机的火苗随即亮了起来,老人却笑着摆了摆手,“抽不惯,咳嗽。”游客有些尴尬地把烟放进了自己的嘴巴中,点燃后坐在了老人身边。

“这手机信号怎么这么差?”游客看来是想聊天,也是,这夜晚对于他来说过于无聊。

“这三面全都是山,就一个豁口对面还是别的国家。”老人这么说道,算是给了一个回答,“再说要这玩意儿做啥?”老人指了指游客手中的手机,“我是觉得没用,前几年我儿子也买了一个,还非要给我配一个,我没要,一家人整天在一起,哪有那么多急事要联络?再说之前没有这玩意儿,那日子不是也照样平平安安地过来了吗?”老人打开了话匣子,“现在我儿子他出去打工了,我还是没买手机,家里连电话都没装。”

“那为什么?”游客猜不透。

“你想啊,他想我们的时候,想知道家里情况的时候,就不会只打一通电话了啊,这样他就能够记得回来了啊。”老人笑了起来,很得意的那种,“人一出去就容易忘本了,我虽然一辈子没出去过,但这个道理我还是懂。”

“您的意思是人要学会落叶归根吗?”游客深吸了一口烟,他有点喜欢和这样的老人交谈,那感觉就像是陷入了悠长的岁月里一般。

老人没回答他,而是讲了另一个故事:“我们这儿前两天回来了一对夫妻,四十多岁了,把在家里搁放了快十年的渔船又修补了一下,今天又到江上打鱼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渔船虽然生锈了,但手艺还真没丢。”老人想起自己的烟袋还没点燃,在上衣兜里摸出火柴,“嚓”的一声,硫黄的味道弥漫在夜色里,这夜很清凉,没有蚊子。

“他们夫妻俩算是比较早出去的年轻人了,那时村子里还没有这么多来旅游的人,客车也没有,要步行十几里地才能坐上车,当时他们俩背着包袱就走了,说是去外面赚大钱去,一走就是十年,房子都被苔藓铺满了。”老人眯着眼睛盯着不知名的地方,或许是害怕被烟雾呛到,这早已经成为他吸烟时的习惯。

“那他们赚到钱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游客想知道结果,他觉得每一个故事都应该有一个结局。

“呵呵。”老人笑了两声,“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在这些变迁的岁月里,在时间的洪涝后,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在无声地变换着姿态,更何况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在经历了诸多的风雨后,早已忘记了最初的模样,就连那一弯江水,也越发地浑浊了,只有在月亮升起的时候,才古老得像一碗浓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