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卷 忘川·相思(第3/9页)

“东厂在京城的名声不太好,让外人瞧见师兄和我出门,对你不好。”

暮春的风带着海棠的花香,拂开重重黑纱,而她的身段隐在薄纱之下,连笑声都变得模糊。

她带他去了西巷的妙语楼,她还记得他爱听评书,最爱听快意江湖、刀光剑影。曾经在棠花山学艺时,他就常带着她偷溜下山,在山脚买一包李婶自制的南瓜籽,再买一碗茶楼里的酸梅汤,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晒着暖阳,沐浴清风,听一下午的江湖恩怨。

妙语楼的说书先生正口若悬河地说着三年前的论剑之战,沈蹊听得津津有味,她安静地坐在一旁,将买来的南瓜籽颗颗剥好,放入青釉白瓷的碗里,递到沈蹊的面前。

那双沾满鲜血与人命的手,原来也会做这样的事。那个在外人眼中犹如死地修罗的姑娘,原来也会耐着性子陪他穿过一条条巷子,看这市井热闹。

当黄昏的光影漫下来,她带着沈蹊去了京城最出名的碧月楼。往日达官贵人雅居的二楼已经没了房间,她望了眼人声鼎沸的大堂打算换个地方。沈蹊一把拽住她,笑道:“无事,就这里吧。”

她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小二很快端了酒菜上来,她却只是端坐着不吃,在沈蹊一再催促下,才有些迟疑道:“若让周围人看见我的相貌……”

月相思行事从不遮掩,被冠上大奸大恶之名也从不在意。可如今她却连吃饭都不敢揭下兜帽,只因她身边坐着如清风霁月般的男子,怎能因她之过染上半点污名。

沈蹊定定地望着她,透过重叠薄纱,她却仍能清晰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酒楼人声鼎沸,他在鼎沸人声中蓦地伸手,毫不犹疑地便揭下了她遮面的兜帽。

黑发黑衣,清冷眉眼,没有了往日令人心惊的威严,倒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凡是上京之人,没有谁不认识月相思。

先前畅谈东厂为了推行新政无所不用其极的几名文客已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掏出饭钱打算离开。

沈蹊仿佛没有发现异常,夹了她爱吃的菜,仍是含笑温和的嗓音:“吃吧,吃完了我们去明月溪看烟花。”

碧月楼的这一顿饭吃得周围食客胆战心惊,生怕祸从口出被月相思抓住话柄,不过片刻,偌大的大堂便只剩他们这一桌。

当沈蹊端着茶壶替月相思斟茶时,一直埋头的她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窗外日影透过柳条淡淡地照在她雪白的面孔上,她眉心微皱,嗓音却镇定。

“师兄,你看见了吧,月相思在京城……”

她的话没说完,他反手握住她的手,那样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力道,就像多少次他牵着她将她护在身后的模样。

“不管别人如何看待月相思……”他顿了一下,深眸溢出笑意,“我心中的阿月从来都不曾变过。”

第肆章

沈蹊在京城留下来,每日都会来找月相思一起用膳,似乎有常住的打算。

暗探将近日收集到的吏部尚书暗地联合某些朝臣反对新政的证据交到她手上,询问:“大人,要动手吗?”

她撑头望着春日浮云的天:“再等等。”

“再等下去,吏部弹劾东厂的奏折……”

她摆摆手,仿佛有些疲惫:“最近监视的几位朝官,一律不准动手。”

暗探很是疑惑,不明白往日心狠手辣的大人为何突然变得心软起来。

午时时分,沈蹊照常提着食盒来到东厂,厂卫如今已知月相思待他不同,半点不敢拦着。

月相思专程腾了一间偏阁出来,肃穆冷清的东厂,唯有这间偏阁按照沈蹊的喜好布置得雅致,窗前青瓷里插着茂盛的海棠,屋内燃着他常用的熏香。

他每日雷打不动地往东厂跑,京城早已起了风言风语,可他似乎全然不在乎。她是所有人眼中的月相思,却只是他一人眼中的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