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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的女孩,有的偷了她们工作的店里的现金,有的向她的校长扔刀子,有吸毒成瘾者,有殴打同性女友,甚至有个八岁女孩,她是大家的吉祥物——小女孩在继父强奸她后,拿球棒猛打他的头。

因为是平安夜,她们可以吃圣诞大餐:火鸡蘸蔓越莓酱、肉汁、土豆泥。翠克西坐在一个手臂上下都有刺青的女孩旁边。“你是什么故事?”她问。

“我没有故事。”翠克西说。

晚饭后,一个宗教团体来给女孩子们送礼物。关了最久的女孩得到最大包的礼物。翠克西得到一盒彩色铅笔,塑料盒盖上印着Hello Kitty。她把彩色铅笔拿出来,一根接一根地涂在她的指甲上。

现在如果在家里,他们会关掉屋里所有的灯,只留下圣诞树上的小灯串。他们会打开一个礼物,那是传统。然后翠克西会上床,假装睡着了,让父母有充分的时间在阁楼的楼梯上上下下准备礼物,假装那是圣诞老人给她的。她在他们希望她长大之前,就已经提前好几年长大了。

她猜想新罕布什尔州游乐园的假圣诞老人今晚在做什么。可能这是扮演的人一年中唯一可以休息的一天。

关了大灯后,有人在寝室里开始唱《平安夜》。一开始是细微的,像随风飘来的芦笛声,然后另一个女孩加入,另一个又加入。翠克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感觉她的灵魂脱离肉体,像气球那样飘浮起来。万暗中,光华照。

她以为她在青少年监狱里的第一个晚上会哭,结果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流。大家都忘了特别版的歌词,她听着八岁孩子哭到睡着的啜泣声。她想知道树是怎么变成化石的,人的心是否也会像那样变成石头。

劳拉待在狭小的牢房已经超过四个小时了,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柔软的,只有钢筋、水泥,和有直角的东西。她发现自己在打瞌睡,梦到雨和卷云,天使蛋糕和雪花——那些你一碰就塌陷的东西。

她想知道翠克西在他们送去的地方过得好不好。她想知道丹尼尔是不是在这面厚墙的另一边,他们是否已经审问过他了,像审问她那样。

丹尼尔跟在一个警察后面走进牢房,劳拉站了起来。她把自己压到铁条围栏上,从铁条间向他伸出手。警察离开,他走向围栏,伸手进去碰触劳拉:“你还好吗?”

“他们放你走了。”她低语。

他点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翠克西呢?”

“他们把她留在街尽头的青少年中心。”

劳拉放开他。“你不必为翠克西顶罪。”她说。

“我想我们两个都不会让她被关进监狱。”

“她不会,”劳拉说,“因为是我杀了杰森。”

丹尼尔凝视着她,无法呼吸:“什么?”

她坐回金属板凳上,抹了抹眼睛:“冬节那天晚上,翠克西失踪,我准备回家等,以免她回家了。可是在我走回车子时,我看到有人在桥上。我叫翠克西的名字,但杰森转过头来。”

她痛哭着说:“他醉了。他说……他说我的贱货女儿毁了他的人生。毁了他的人生。他站起来,开始走向我,而我……我害怕,把他推开。他失去平衡,翻出了栏杆。”

劳拉在讲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手抬到耳朵,丹尼尔注意到她经常戴着的小金环耳环不见了。血。表带上的红头发。雪地上的鞋印。“栏杆钩住他的衣服。他往下掉的时候衣服被撕裂了。”她说。丹尼尔死死地盯着她。“他一只手挂在栏杆上,另一只手往上举高。我往下看,觉得好晕。他一直喊着要我帮他。我伸出手去碰他的手……然后……”劳拉闭上眼睛,“然后我放手了。”

恐惧会让一个人做出极端的事,这并非偶然,它就像爱一样无孔不入。恐惧和爱是情绪的连体婴:如果你不知道在危急关头的恐惧之下会失去什么,那你也没什么好为爱抗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