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章(第2/5页)

"您看到那排灯火通明的二楼了吗,"将军说,"这里住的都是我的同僚,他们当中我服役的年头最长,遭的罪也最多,可我现在却步履艰难地走到大剧院去,到一个可疑的女人家去!我胸膛里有十三颗子弹......您不信?当时,皮罗戈夫仅仅因为我就打电报到巴黎去,并且暂时离开被围困的塞瓦斯托波尔(尼.伊.皮罗戈夫(一八一○—一八八一)......俄国著名外科医生,一八五四—一八五五年曾参加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后因沙皇尼古拉一世去世,政局动荡,遂于一八五五年离开塞瓦斯托波尔.),巴黎的太医奈拉通(奈拉通(一八○七—一八七三)......法国著名外科医生,巴黎医学科学院院士,但是他从未到过俄罗斯.)为了科学四处奔走,好容易才弄到一张自由通行证,专诚来到被围困的塞瓦斯托波尔给我检查身体.这事连最高领导都知道:‘啊,这就是那位身上有十三颗子弹的伊沃尔金!......,提到我都这么说!公爵,您看见这座房子了吗?这房子的二层楼上住着我的一位老朋友......索科洛维奇将军,他有一大家子人,个个心地高尚.光明磊落.这是一家,涅瓦大街上还有三家,海洋街上还有两家......这就是我现在的全部交游范围,也就是说,他们是我的私交.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早就向环境屈服了.只有我还在......可以说,继续在我过去的同僚和下属的有教养的圈子里休养生息,而这些人直到今天都十分敬重我.这位索科洛维奇将军(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上他家串门了,也没有看到安娜.费奥多罗芙娜了)......您知道吗,亲爱的公爵,当一个人自己不接见客人的时候,也会不由得中止对别人的拜访.然而............您好像不相信......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我不可以给我的挚友兼总角之交的公子引荐一下,领他进去认识一下这个可敬可爱的家庭呢?伊沃尔金将军和梅什金公爵!您将会看到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姑娘,而且不是一位,而是两位,三位,她们是京城之花,上流社会之花:美丽,有教养,而且风度翩翩......她们关心妇女问题(妇女问题(即妇女平等问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俄国报刊上争论得非常热烈的一个问题.保守派和民主派都就妇女问题发表过许多文章.),又能诗善文,这一切加在一起,就成了才貌双全.多才多艺的幸福的化身,这还不把每人至少八万卢布现金的陪嫁计算在内,不管是什么妇女问题和社会问题,钱是永远不会嫌多的......总而言之,我一定,一定,而且责无旁贷地把您引荐给她们.伊沃尔金将军和梅什金公爵!""马上?就现在?但是您忘了,"公爵刚想开口说下去.

"我什么也没忘,什么也没忘,走吧!上这儿,走上这座富丽堂皇的楼梯.奇怪,怎么没看门的,不过......今天是节日,连看门的都走了.他们居然还没把这个醉鬼撵走.这个索科洛维奇所以有今天,他的全部荣华富贵,都应该归功于我,归功于我一个人,而不是任何其他人,不过......瞧,我们现在到了."公爵已经不再反对这次拜访了,因此也就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以免触怒他,但是他满心希望,这个索科洛维奇将军以及他的整个家庭,会慢慢地像海市蜃楼一样化为乌有,成为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因此他们也就能心安理得地下楼,回到外面去了.但是使他惊惧,使他大失所望的是:将军居然领着他上了楼梯,就像这儿当真有他熟悉的朋友似的,还不时穿插一些有关他的生平和他家地理位置的详情细节,而且充满了数学般的精确.最后,他们爬上二楼,停在右边一家阔气的寓所的大门前,将军伸手去拉门铃,......一看这情况,公爵便下定决心逃之夭夭;但是一个奇怪的情况使他暂停了一分钟.

"您找错门了,将军,"他说,"门上写的是库拉科夫,您要找的是索科洛维奇.""库拉科夫......库拉科夫不说明任何问题.这是索科洛维奇家,因此我才拉铃找索科洛维奇;写着库拉科夫也不要紧......瞧,不是开门了."门果然开了.仆人向外张望了一下,说:"主人不在家,您哪.""多遗憾,多遗憾,太不巧了,"阿尔达利翁.亚历山德罗维奇非常遗憾地重复了几遍."亲爱的,主人回来后,请您禀报一下,就说伊沃尔金将军和梅什金公爵专诚前来拜访,因来访未晤,感到非常,非常遗憾......"就在这时候,又有一张脸由房间里向开着的门外张望了一下,看来这是一名女管家,甚至可能是家庭教师,一位四十上下的女士,穿一身深颜色服装.她听到伊沃尔金将军和梅什金公爵的名字后,好奇而又不信任地走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