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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还在人世,也会反对她的婚姻吗?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绝不希望看到她孤单。无论如何,她哪儿也不会去。皮奥特也知道,恩斯尤尔将会是他的家。他只有一个亲人,并已征得他的同意。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扶手椅,上面躺着一只身子蜷缩成一团,睡得正香甜的黑猫。

“那些渔民们还很关心你,你该感到幸运才是。”她懒洋洋地说,“要是没有他们,你就得自力更生,自个儿去抓鱼,跟一只真的野猫一样。”

它睁开一只黄色的眼睛,透过爪子的缝隙看着她。年轻的女人笑盈盈地转过身,继续往书柜上插树枝。就在这时,她脸色突变,瞳孔骤然放大,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攥住手中的树枝。直到树枝刺扎破她的手指,有血珠渗了出来,她才回过神。她低下头,看见一滴血珠“啪嗒”落在地板上摔成几瓣,仿佛珠残玉碎一般。

“不!”她喘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对自己喊道。冬青树枝从手中滑落,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冲到母亲的房间里。窗台是信号最好的地方,那台收音机正摆放在那里。她颤抖着转动调度盘,鲜血抹到了旋钮上也不在乎。

她先是调到了巴黎、莫斯科和华沙,最后才调到了皮奥特的祖国。他们两人曾坐在这里,像两个童心未泯的大人。她不死心地转动着收音机上的旋钮,想要接听来自皮奥特祖国的广播,哪怕只有断断续续的内容也好。但是,收音机接收到的只有嘈杂的电波声。不管她再怎么转动,永远只有无休无止的滋滋声,低低地回荡着。

“拜托了!”她绝望地哀求着,调回本地的电台,渴望能听到任何相关的消息,哪怕是简短的通知或警告也好,“求求你!”

依旧什么也没有。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她能听到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什么在呼唤她……她不再寄希望于收音机,转身迅速地跑下楼,穿上缝补过多次的袜子。她的工作靴就放在门边,白天在地里干了一天活,靴子到现在还是湿的。她顾不上那么多,匆匆地套上还没干的工作靴。

“拜托!”她嘴里念念有词,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不停地重复着祷告语,“拜托!拜托!”

她用力地将门打开,被声音惊动得佩兰警惕地望了过来。走出家门的瞬间,她瞥见了佩兰的脸。然后,她不顾一切冲了出去,渐渐消失在门前的小路上。她没带手电筒,对于山谷里的小路她了如指掌。月亮挂在树梢上,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皎洁的月光洒落在谷中,照亮了寂静的夜。她跑过浅滩,跃过小溪,狂奔不止,追逐着内心深处的那声呼唤。

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片冬青树林,几小时前她才来过这里,在树林里漫步。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她都会过来这里,与树林里的老树相会,砍下它们献上的新枝。现在,它们黑蒙蒙的,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从它们身上取下的树枝,不久前才扎破她的指尖,此时还在往外渗血。她毫不犹豫地冲进林中空地,灰色的佩兰之石安静地矗立在那儿。她一点儿也不怕那块石头,因为它认识她。她的头发曾拂过它的脸,她的眼泪曾落在它身上。她曾在闲暇的时光里对着它说悄悄话,也曾在炎炎夏日的午后靠在它身上打盹儿……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拍打着它痛哭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求你快告诉我!”手上的鲜血抹在沉默不语的苍白石头上,伏在它身上的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断气,“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他平安无事。”

她的神经高度紧张,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她没有听见其他声音。突然,远处传来了闷闷的响声。那是飞机引擎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而来,响到令她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它。她以前从未听过飞机飞过头顶的声音,这座山谷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能将外界的噪声隔绝在外。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心中十分确定那就是飞机引擎的声音。不过,它听上去像是出了故障,发出断断续续的突突声,似乎已达到了崩坏的临界点。飞机越飞越低,声音越来越响。她盯着林中空地的上空,直到飞机冲破云层,跃入她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