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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门边时,说:“如果需要帮忙,记得随时叫我。我经常到下游去,可以顺路带些工具来借你。”

“下游?”

“是造船厂所在地。我和爷爷都在那儿工作。只要沿着小溪去到大河,你就能找到我们。”他重新戴上那顶毛线帽,遮住一头乱发,然后狡黠地笑道,“自所有人有记忆以来,罗斯卡洛家就已经在河的尽头。”

“谢谢你特意过来。”我隔着雨声对他说,“还有……前些天在酒吧里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我很抱歉。”他咧嘴笑了笑,说:“没事的。”我开始希望他能留下来,有他在的时候,小屋也变得格外暖和。他慢慢地走远了,走上那条离开山谷的路。

“下次见,杰西!”他回过头来,大声对我喊道。

“下次见,杰克。”我在雨中小声地说。

母亲:

您好!

很抱歉没有早点给您写信。近来忙于整理新家,都快记不得时间了……还有,家里的电路出了点问题,所以一直没法给手机充电。这几天我都靠蜡烛和煤气度日,我知道您肯定讨厌这样的生活。事实上,我开始有点儿喜欢这样与世隔绝的生活。最近我又开始像以前那样在纸上写字。没有了城市和网络的打扰后,我发现我写得更快了。每天,我都会坐在餐桌前,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介于真实与幻想之间的世界,一个半梦半醒的世界。

我知道您肯定想问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没有。我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我没有暗示他,而且我为什么要暗示他呢?在我离开伦敦之前,我们就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有个惊天内幕说出来可能会吓到您:这里方圆十五英里没有超市!我的面包是在面包烘房里买的;鸡蛋和蜂蜜是在路边的诚信小摊买的;其他东西则是在农村杂货店里买的。这里的农村杂货店几乎什么都卖。当然,有时我会想念伦敦路边的法拉费丸子店,想念伦敦苏豪区的午餐。但是,要想体验新生活,这也是其中之一,不是吗?

这里的热水器也坏了,这点我就无法假装忍受得了了。但愿他们能尽快修理好。这几天我都觉得自己的头发没洗干净。不过,我在洗衣房里发现了一只锡浴盆。我的新朋友杰克告诉我,这里的村民习惯将它摆在火炉前,坐在里面洗澡……很有可能哪天我会不得不鼓起勇气,亲身实践一番。

杰克和他的爷爷是住得离我最近的邻居,隔着一片树林子,大约一英里远吧。杰克人挺好的,他的爷爷却相反。要和他搞好关系,会是个十分艰巨的任务。村子里有许多有趣的人:历史学家、护士、老师、造船工人……也许我们以后会成为朋友。

您还记得那份奇怪的租赁合约吗?我最近才刚跟我的新室友见面,它是个神秘、冷漠、英俊的生物。它霸占我的睡袋,半夜将我吵醒,有时还会把它吃到一半的老鼠送给我。它的名字叫佩兰。

光标闪烁着,等着我继续往下写。我盯着它,想着如何向母亲坦白,于是……

最近我总在做重复的梦。梦里我看到了我不可能知晓的事物,看到了早已死去的人。有时,我变成了弥漫山谷的轻烟;有时,我变成了狩猎的野兽;有时,我发现自己清醒地坐在黑暗里,听着那从不存在的歌声……

我叹了口气,按下删除键。无论写给谁,我都不能这么说。最好的情况是,他们会以为我有妄想症,想象力原本就过于丰富的我,一个人住在恩斯尤尔后,竟然病情加重,开始出现幻觉了。最坏的情况是,他们会担心我的精神状态,立刻坐上赶来这儿的列车,将我带回城里去。

因此,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附上了一张小屋的照片,是我刚来这儿第一天拍下的。照片里,屋子后面的树叶都变黄了,太阳照射在窗玻璃上,反射出亮眼的光。真希望您也在这里。我这么写道,思索着这句话是否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