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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的全名叫恩斯尤尔。

这个名字停驻在我的舌尖上,如蜂蜜停留在勺弯里。恩斯尤尔:灰与绿的交融之地。古老的石头,苍劲的古树,赭色的茅屋,长满苔藓的老墙。屋前有一块小草坪,阳光普照,草儿长得及腰高。还有一条小溪,涓涓地流向大海。尤尔小屋独立于谷底,是唯一的居所。它依偎在山谷的最深处,似婴儿依偎在母亲的肘弯处。

我踩在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上。被岁月碾碎的石子在我脚下嘎吱作响。路两旁的大树伸出弧形的树枝,在我头顶上交缠环抱。它们披着树叶织成的衣裳,虽日渐稀松破败,仍挡去大部分阳光,只余斑驳碎影投射在地面上。我提着一只行李箱,背着一只背包,蓦然踏入这个安静的世界。我的鞋底下踩着的,不再是城市的柏油路,而是乡村的泥土。这种感觉真奇妙。

脚下的小路一直通往小屋前门的台阶。我站在台阶上,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也许我已驻足听了几分钟,也许只有短暂的几秒钟。这里似乎没有分与秒的概念,只有季节之分、百年之说。只有在新老树木的年轮上,你才能窥见时间的流逝。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年代的厚重感,就连钥匙也很旧了。一把沉重结实的钥匙,经过无数个口袋的打磨,到了我的手里。我将它插进锁眼里,转动几下,发出低沉的梆梆声。在门的另一头等候着我的,是截然不同的新生活。

我深呼吸一口气,使劲将门推开。

门朝屋里头开了,与地面摩擦着,最后戛然而止。屋子里漆黑一片,沉寂了数月的空气,这时全部喷涌而出,朝我扑鼻而来。我闭上双眼,呼吸着它们。石头的陈旧味儿,灰尘的清冷味儿,房梁的木香味儿,面包烘焙的余香,还有别的辨别不出的味道,像是香料、青枝和冬雪的味道,我才刚认出来,那味道就散了……

我静立了一会儿,让眼睛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我身前是一间细长的客厅,天花板低垂,客厅尽头是一口大壁炉,似野兽的血盆大口。地板上铺着几条破地毯,角落里摆着一把扶手椅,坐垫布面破烂不堪,海绵垫子松垂变形。客厅里家具不多,只有一张长长的桌子,一个黑色的书柜,还有一把长脚椅,摆在书柜旁边。刚开门时的味道这会儿已经散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因过潮而发霉的腐臭味,混合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闻起来一言难尽。屋里静悄悄的,我到房前转了一圈儿,什么也没发现,只有台阶旁边放着一只破花盆,积水表面浮着一层油绿色。

背包从我肩膀上滑落,砰的一声掉到地上。

我怎么会来这种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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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冬青树下,有什么被惊动了,眨动着黄色的眼睛,如牛油和玉米的颜色。此时,那双锐利如隼的眸子,正紧紧地盯着尤尔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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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沮丧地拖着步子走在地板上。地上的灰尘飘浮了起来,迎着光束在半空中飞舞。仔细打量这所房子,只会让人更加绝望。沾满油污的墙皮正在剥落,石板铺成的地板也开裂了。照片中看起来特别有田园气息的网格窗玻璃,有的已经破了洞,只用几块抹布堵上。

这都是那个老男人的错。要是他没有出现在中介公司的办公室里,要是他没有说那些话来刺激我……我原本只想去拜访一次,随便瞧几眼就回来。没想到的是,因不满他家阿姨的房子被挂牌出租,一个当地人怒气冲冲地跑来撒气,我们就这么在办公室里狭路相逢了。他姓罗斯卡洛,长着一张种薯脸。

“就算那个老女人没有把房子过继给我,”他愤然说道,“就算她没有,我也绝不允许任何城里人来这里占用我们曾经住过的房子,破坏那些宝贵的记忆。他们只是假期过来住一阵子就回城里去,然后再让房子空置一整年。想租恩斯尤尔?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