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1967年,沈宅。

“所以您就成了心外科医生?所以您过去在骨科也很有名?”小男孩发现了重点所在。

老夫人含笑,点点头。

她在手术成功后就暗暗发誓,既救了先生一时,就要救他一世。

在陈蔺观的引荐下,她成了那位业内泰斗的关门弟子。先生在法国养病期间,她从研究生读到博士,顺利毕业,成了陈蔺观最大的“竞争者”。

“后来没几年,山东还是回来了。”老夫人给山东的故事也作了结尾。

她的眼底都是笑,好像,还能看到山东权益收回那日的场景。

“所以,我们家才来了澳门?没有去山东?”

“你祖父就是有这个执念,一定要住在殖民地,守着我们华人自己的地方。”

小男孩点头。

“总长和夫人呢?”小男孩开始拣感兴趣的问。

“在夫人去世后,总长远渡重洋去了比利时,成为了一名神父。”

同行,还带去了数十箱的文件资料,都是巴黎和会谈判的资料。他想公开这些,向世人证明代表团谈判的艰辛,后代不会了解当时的环境,他想留下一些文件证明代表团在谈判中获得的许多权益,那些掩埋在历史中的努力,需要被记住。

小男孩自幼就在祖父身旁长大,和他祖父一般早慧,听到这里,自然就安静了。

老夫人慢慢地笑着:“此后不久‘二战’爆发,德军占领比利时后,发现一位神父在各地演说,反对法西斯,痛斥日军侵华……那位演说的神父……”

“就是他。”小男孩猜。

老夫人颔首。

小男孩故作老成:“他恨日本人。”

“是啊。”老夫人说,“他至死都逃不开‘二十一条’的枷锁。在日军投降后,他来过一封信,仍在后悔签下的条约。”

遥远的地方,有人长叹:“命运弄人,当年袁世凯手下的外交公使都不能胜任谈判,才把已经辞职的陆公请回去的。陆公的才能,让他背负了一生的心债。”

深褐色的手杖先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随后出现的是说话的人,沈宅的主人——傅老先生。

一位八十余岁的老人缓步入内。因为才刚见过客,他衣着很是考究,灰白色的衬衫和深色西裤,只有脚下受不住板正的皮鞋了,趿拉着一双软皮拖鞋。

她掉过头去,朝他笑。

他在离她最近的沙发里坐下,将手杖搁到一旁。

“再后来呢?”小男孩仍不尽兴,祖父和祖母的一生像是本翻阅不完的书。

可祖母似乎是不想多谈。

“再后来?”老夫人笑着说,“北京改名北平,后来又改了回来。”

“还是北京好听。”老先生评价,哪怕已是如此高龄,那双眼仍有着往日的神气。

“我说的不是这个。”小男孩抗议。

她摇摇头,开始收拾自己的笔记。

小男孩佯装着可怜,望向老先生:“祖母只肯讲十二年……”

他笑:“十二才好,这可是有讲究的,佛家讲求的就是十二因缘。”

小男孩闷闷地点头,他知道自己求错人了。

无论什么事情一到祖父这里,都有他的道理,从未有人辩过他。

小男孩被奶妈带走后,他招呼她过去。

沈奚顺他的心,同他并肩而坐:“谈完了?”

平时都是傅侗文哄这个最小的孙子,可今日是有客人来,只好由她来照看。

去年十二月,澳门的华人难忍压迫,示威游行,被葡萄牙军队打死八人,打伤了两百多人。今时,葡萄牙和中国还未建立邦交,两国无法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