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浩浩旧山河(第7/22页)

从医院回到公寓,沈奚足足收拾了一夜。

在天亮前,她彻底累倒在沙发上,一转身就睡着了。

翌日到医院里,她和傅侗文一个去交接工作,另外一个去接小五爷。

夏天时,沈奚已经提交过辞呈,做好了和傅侗文回北京工作的准备,所以在医院里没有什么重要的病人,要交接的工作也不多。等和同事谈完正事,她在办公室和段孟和通了个电话,正式做了个告别。

没想到,电话挂断没一会儿,段孟和就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门外,是亲自来送行的。

“合作多年,只用电话告别,是不是太无情了?”段孟和笑着问,“真不准备回来了?”

“从巴黎回来,至少要半年,我准备直接去北京工作了。”

他点头:“也好。”

沈奚认真地说:“谢谢你,段副院长。”

段孟和看着她,仍旧用玩笑做回复:“我家那位长辈又下野了,所以现在想想啊,还是傅侗文是良人。”他把手里的两份报纸递给她,“等回国了,光明正大办场婚礼吧。”

沈奚接过报纸,看到钢笔圈出的几则时评,都是有关傅侗文的。

不到一年,他已经从大家口诛笔伐的黑心商人、革命背叛者,变为了万人夸赞的爱国商人,民族的不屈脊梁……

这样的言论,沈奚最近看了不少,也给傅侗文看过。他那个人就是这点最让人佩服,你骂我的,我笑着看,你夸我的,我也笑着看。这些笔杆子的讨伐和丰功,一概和他没关系。

“当初是一叶障目,替我向他道歉。”段孟和在她临走前,最后说了这句。

沈奚应了,把办公室门锁上,钥匙递给段孟和:“再见。”

“再见。”

虽然傅侗文不在意,可她能听到人当面夸他,还是很开心的。

于是,沈奚带着两份报纸,一路心情愉悦地跑到楼下,正见到小五爷和傅侗文并肩站在大门外,在等着她。小五爷穿着簇新的西装,义肢隐藏在长裤里。他往日里军装穿惯了,难得这般把自己套在西装里,拘束得要命。手是插一会儿口袋,不得劲,垂在身旁,仍旧不得劲。

反观傅侗文,两手倒背在身后,搭在一处。优哉游哉。

往日傅侗文独自来接她下班,已是医院一景,今日身旁多了个俊秀的小五爷,病人们都不问如何挂号了,全都往素净的医院大门那里瞧。

沈奚把报纸藏到身后,走近。

“拿了什么?笑得这么高兴?”傅侗文笑看她,往她背后看,“支票吗?段家公子终于肯承认你的医术高超,想买你留下了?”

她笑着摇头:“你眼里只有钱。”

“三哥一个商人,自然喜欢真金白银。”他倒不急,等着她揭晓答案,顺带损一损那位段家公子,“只怕他想留你,不管用钱还是用人,都是要输的。”

沈奚将报纸塞给他:“他是要我代他,向你致歉。往昔冤枉了你,傅三爷。”

那报纸看都没看,他转手给了小五爷。

“致歉就不必了。”他曲指,敲了下她的鼻梁,随即笑道,“服输就好。”

他们从医院归家,略作休憩,下午四点离开了公寓。

这个时间里,在公事房的男人们未归家,孩子们也未放学,只有女人们趁着阳光好,把家里的被褥、枕头,还有储藏的糙米、西洋饼干,一一摆在阳光下晒着。

弄堂里静悄悄的,祝太太正拿着一块抹布,擦着小饭馆的白漆拉门。她见七八个男人搬了一箱箱行李出去,张望了两眼,发现是沈奚和傅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