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第3/6页)
小说和影片中的狗虽说有不同之处(莫迪亚诺的狗在午夜后出现,罗西的狗则在早晨出现),但由于小说和影片都涉及身份和死亡的问题,并且都跟第二次世界大战有关,因此两者之间就显得更加相似。影片的故事发生在一九四二年,画商罗贝尔·克兰从处于困境中的犹太人那里低价收购名画。一次在送顾客出门时,看到自己的邮件里有一份《犹太人信息报》,从而发现订阅者中有个跟他同名的犹太人,而且此人参加抵抗运动,在一次秘密携带炸弹企图炸毁盖世太保机关的行动中失败。他竭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却越来越受到怀疑,结果跟犹太人克兰一样也被逮捕。《狗样的春天》的故事虽然发生在一九六四年,但小说中出现“战争”、“德国占领”、“碉堡”这样的词,说明第二次世界大战在小说中留下深刻的印记。另外,冉森曾在一次大逮捕时被捕,被关在德朗西集中营,他在集中营里的同伴曾住在“一百四十号”,后遭到杀害。还有矿业学校正面的那块铜牌,是为纪念在巴黎解放的那天被杀害的二十岁青年让·蒙瓦利埃·布洛涅。在小说的结尾还谈到,冉森曾去过比利时和意大利领事馆,以获取他的出生证明书和其他证件。但他得知有个跟他同名同姓的人在罗马被捕后关押在集中营,并死于该地。
从这部小说开头几页起,人和物都是成双成对,或者几乎都是如此。摄影室有备用钥匙。一本练习簿和一本索引都另抄副本,而冉森看起来像是卡帕的一种化身,哑剧演员吉尔身穿黑衣,像是曾盯梢冉森的警察。莫迪亚诺在此也有两种含义的身份:其一是使一种事物跟另一种事物相同,其二是使每个事物都独一无二。因此,这本书中有两个主要人物:一个是匿名的叙述者,他把对摄影师弗朗西斯·冉森的种种回忆汇集成书,另一个是冉森,他在一九六四年跟叙述者交往了三个月之后前往墨西哥,从此音讯全无。
冉森和叙述者交往的那个“狗样的春天”,是本书的核心部分。在一个季节的时间里,叙述者编写了冉森所有照片的目录,而冉森则对他提出技术性的忠告:“截取自然光线”,“融入背景之中”,“要能够及时收手”,等等。这两个人相差二十五岁,也就是整整一代。因此,这是个父子关系的故事,是从一个结束职业生涯的人转到一个即将开始职业生涯的人的故事。一个人在销声匿迹之前说出自己的处世之道,另一个人把他的经验记下,并在二十八年后讲述他导师的故事,以介绍他的经验。因此,《狗样的春天》可以当作诗艺来阅读。
“截取自然光线”是弗朗西斯·冉森提出的首要规则。你也许会认为,这规则是要我们用日光拍摄,而不用闪光灯。恰恰相反,莫迪亚诺指出,冉森曾教年轻导演如何使用从美国引进的泛光灯。换句话说,他在向他们表明,如何使用人工的方法,以便更好地产生自然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