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戾的后代(第2/4页)

求诸自己内心,毕竟是对上面提到的诡辩法的一种最好的回答。没有哪个对自己的心灵深信不疑地谘询参考同时又彻底怀疑的人,会有意于否定那种值得怀疑的倾向的整个根基。它并不令人难以理解,只是有点与众不同。世界上没有人在某个时期不曾被,比方说,一种用冗长啰唆的言词耍弄一位听者的热切愿望所苦恼。讲话的人知道他使人不愉快,他也曾有各种打算想使人愉快,他通常是简短的,准确的,清楚的,他最简洁而明白易懂的语言是努力练好舌头的发音,唯一的困难之处就是禁止自己说得流畅,他害怕听他讲话的人生气,并请求他息怒。然而,下面这种思想还是在袭击着他,那就是,由于某些纠缠和插话,可能惹起这种气忿。只要单一的思想就够了。冲动增长为愿望,愿望增长为乞求,乞求增长为无法控制的渴望,而这种渴望(引起讲话人的深深遗憾和屈辱,而且不顾一切后果),是沉溺而放纵的。

我们面前有一项必须迅速完成的工作。我们知道,它将破坏性地被延误。我们生活中最重大的危机大声要求有立即的能力和行动。我们热情洋溢,我们满腔热情地开始做这项工作而累得精疲力竭,为了预期它的辉煌成果,我们的整个心灵都燃烧起来了。它必须、它将会在今天着手进行,而我们却将它推迟到明天。这是为什么?除了我们觉得乖戾以外是找不到答复的,而使用“乖戾”这个词时,却又难以理解其原理。明天到来了,随着它的到来,我们更急切地渴望去尽我们的职责,但是,正是随着这种渴望心情的增长,那种不可名状的,因其高深莫测而确实令人害怕的渴望推迟的心情也出现了。希望赶快去尽职的这种渴望转瞬间就集聚了力量。行动的最后时刻即将到来。我们因我们内部的争论——因确定中又带着不确定——因实体上又拖着一条影子而激烈颤抖。但是,要是这种争论就是这样进行下去,那就是成功的阴影,——我们的斗争白费心机了。钟声敲响了,这是我们幸福的丧钟。同时,它也是雄鸡对好久以来一直威慑我们的鬼魂的通报。它飞逝了——它消散了——我们自由了。旧有的能量返回了。现在我们将劳作了。啊,可是太晚啦!

我们站在一道峭壁的边沿。我们凝视着深渊——我们变得很不舒服,头晕目眩。我们最初的冲动在危险的情况下收缩了。不可理解地,我们幸存下来。慢慢地,我们的不舒服、晕眩和恐怖变得渐渐消失在一团无以名状的感情的云雾之中。在渐变过程中,更加无法觉察地,这团感情的云雾现出形状来,正如《天方夜谭》中从瓶子里飘出的那股烟雾变成一个恶魔一样。但是从峭壁上我们的这团感情云雾中变出的是可以触知的东西,是一个形象,它远比任何恶魔或任何传统中的精灵都更为可怕,而它却又只是一种思想,虽然是一种可怕的思想,一种因强烈爱好其恐怖而使我们感到寒彻骨髓的思想。它只是当我们从一个绝顶仓卒跌落下来时的感觉的那种念头。而这种跌落——这种冲刺式的毁灭——就是由于这样的理由:它包含关于“死”的所有最可怕、最讨厌形象中的最可怕、最讨厌的一个,同时又要容忍那些曾自己显示在我们想象中的形象——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现在就成了最活跃的希望它的人。又因为我们的理智从边沿上强烈地拦阻我们,所以我们又是更为急切地向它靠拢的人。世界上没有一种激情像一个站在峭壁边沿上发抖,打算要往下跳的人的激情那么着魔般地急切。在你的打算的任何企图中沉迷片刻,你必定会想得出神,因为沉思只是极力要求我们克制,所以,我说,我们无法沉思。如果没有一只友谊的手臂牵制我们,或者如果我们没有能以突然的努力使自己临渊而向后扑倒,那我们就跌落下去就被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