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密的心(第2/3页)

我存着十二分耐心,等了好长时间,既然没听到他躺下,就决定将灯打开条小缝——很小,很小的一道缝。于是我开了灯门——您简直想象不到我做得多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终于,一道暗淡的,像蛛丝般纤细的光线,从缝里射了出来,正正地照在那只秃鹫眼上。

那只眼睛正睁着呢——睁得圆而又圆。我看着它,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看得十分清楚——浑然一团暗蓝色,一层丑恶的薄膜蒙在上面,叫我看了骨髓都凉透。可那老头的面庞和身体一点都看不见。因为仿佛出自本能似的,我把灯光恰恰照在那只该死的眼睛上。

哎,我不是告诉您了吗?您误以为我发了疯,其实只是过于敏感罢了——好,且听我说。我听到了一阵低沉的、窒闷的、急促的声音,就像表包在棉花里的声音一样。那种声音我也耳熟得很。那是老头的心跳。这声音真叫我火上添油,就像是战鼓咚咚激起了战士的勇气一样。

不过这时我还是抑制住火气,保持镇静,连大气都不敢出,牢牢把持住灯,尽可能地让灯光照在那只眼睛上,不要晃动。此刻,那可恶的突突突突的心跳声越来越响了。一下比一下快,一声比一声高。那老头一定是吓得魂不附体啦!听我说,声音越来越大,一声比一声响!——您记得吗?我跟您说过,我神经过敏。是这么回事。眼下夜深人静,站在这一片死寂的老屋子里,听着这种古怪的声音,简直吓得我魂儿出窍。但我仍旧屏声静气,又站了好一阵。不料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想那心肯定要炸了。这时,一种新的焦虑又攫住了我——这声音邻居肯定会听到!是结果他的时候啦!我一声大叫,将灯门打开,一个箭步跳到房中央。他哇地一声尖叫——只叫了一声。眨眼功夫,我就将他拖到地板上,将笨重的大床推倒压在他身上。眼看大事已毕,我开心地笑了。不过,那心跳还是闷声闷气地响了好一阵。但我并没恼怒;隔着墙总听不见吧。谢天谢地,它不响了。老头死啦。我搬开床,查看了一下尸体。没错,死了,伸腿了。我把手放在他心口上,探了好一会。心不跳了,死得邦邦硬啰。那只眼睛再也不会恼我啦。

如果您还以我是疯子,且听我说了藏尸的绝招儿,您就不会这么想了。夜色已央,我赶紧动手,轻手轻脚地没弄出点声响。我先将尸体支解了,砍掉头,割下手臂和腿。

然后掀开房里的三块地板,将一切都藏到小木柱之间。再将板子放回原处,巧妙极了,简直天衣无缝。任什么人的眼睛——即便是他的——也不可能看出什么破绽。没什么要冲洗的,任何斑点都没有,丁点儿血迹都不存在。我做得多谨慎哟,都接在澡盆里了!——哈!哈!

待我收拾完毕,已是四点钟——天仍旧黑得像半夜。钟敲了四下,这当儿,大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我坦坦然然地下楼开了门,——现在我怕什么呢?进来三个人,他们温文尔雅地自我介绍一番,原来是警官。说是有个邻居在夜里听到一声尖叫,疑心出了谋杀案,于是报告了警察局,这三位警官便奉命前来搜查房子。

我笑容满面。——有什么值得怕呢?我彬彬有礼地迎接了三位先生,对他们说,那是我在梦里叫了一声。老人吗,我说,到乡下去了。随后领着来客将房子上上下下看了个够。我请他们搜查——认真搜查。最后,我带他们来到老头的卧室,让他们看看他的家具都好好的,无人动过。我成竹在胸,热情洋溢,将几把椅子搬进房里,请他们在这里歇息歇息,好驱散一下疲劳,而我自己呢,则因为大功告成而愈发大胆放肆起来。将椅子就放在那个下面埋着死鬼尸体的地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