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脑袋跟魔鬼打赌有寓意的故事(第2/5页)

他那最无君子风度的习惯迁延到最后,我预言将发生在托比・达米特身上的毁灭终于发生在他身上。他的恶习,“与他一起成长,随着他力量的增加而加剧。”他成人后,说话时总爱打赌,但并没有真下赌注——没有。我为我的朋友公正地说他不久就会下的。对他来说,什么事都只是一个公式——再没有别的了。他讲话的措辞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说不是完全无害的口头禅,那至少也是简单的——用他那完整而富有想象力的词句。他说:“我将赌你什么什么”时,没有人会想到他会真赌;但我仍然忍不住地认为我有责任镇住他。这种习惯为道德,我这样跟他说过。这是庸俗的——我求他相信;为社会所不容的——我列举了事实;国会所禁止的——我没讲半句假话;我就这样规劝他——但却没有效果;我用事例来证实——也是白费力气;我恳求他——他微笑一下;我哀求他——他则大笑不止;我劝戒他——他嗤之以鼻;我威胁他——他诅咒发誓;我踢打他——他叫警察。我揪住他的鼻子,他擤鼻涕,并拿脑袋跟魔鬼打赌,我再也不敢冒险地去进行这样的尝试了。

贫穷是他的另一恶习,是达米特母亲由于体力不支遗传给她儿子的。他穷得叮当响;毫无疑问,这就是他常把打赌挂在嘴边,却从不赌钱的原因。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从未听他说过诸如“我赌一美元”之类的话。通常都是“我对你喜欢的东西打赌,”或“我对你敢做的事打赌,”或“我赌一块蛋糕”等等,更没意思的就是“拿我的脑袋跟魔鬼打赌”。

这最后的一句话他似乎最满意——也许因为这句话最无风险可言,因为达米特特别吝啬。如果赌输了,他的头小,因而损失也小。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看法,我不敢肯定他是否确是这样想的。但他对我们正在讨论的这句话的喜爱却是与日俱增,虽然一个人用脑袋代替钞票打赌很不合适——可我的朋友刚愎任性,不会理解这一点。后来,他果真放弃了其他下赌形式,宁愿牺牲自己“用脑袋跟魔鬼打赌,”他如此执拗,如此信奉这句话,不仅使我大为不快,而且使我为之惊讶。我常常为我解释不清的事大为不快。难以捉摸的事总是诱人去理解,这样对健康有害。事实上有些事悬而未决,达米特可以任意说出气人的话——他说话的神态——开始还觉得挺有趣,后来则非常烦人——有些事确切地说是“稀奇古怪”;而柯勒律治[9]先生说它神秘,康德先生说它泛神,卡莱尔[10]先生说它狡诈,爱默生[11]先生说它怪诞之至。我开始讨厌它了。达米特先生的灵魂处于危险状态。我决定充分运用我的能言善辩来挽救他,我发誓像对待圣・巴特瑞克[12]那样待他。在爱尔兰编年史中,这被称之为癞哈蟆服务,也就是说:“使人清醒地意识到他的处境。”我心里叨咕着必须立即行动,再次规劝他。我积蓄力量,准备最后再劝他一次。

我的劝戒结束时,达米特似乎沉湎于对某一可疑事物的遐想。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奇地看着我。过了一会,他将头偏向一边,扬起眉毛,摊开双掌,耸了耸肩,然后眨了一下右眼,又眨了眨左眼,接着紧闭双眼。后来又双目圆睁,我开始严肃地警觉起后果来。他将拇指放在鼻子上,其余指头难以描述地动起来。最后,他双臂交叉,屈尊俯就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只记得他开头讲的话。意思是如果我住嘴他会感谢我。他不需要我的劝告。他瞧不起我含沙射影的所有说教。他已够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难道我还以为他达米特是个小孩吗?我有意与他格格不入吗?想侮辱他吗?我是个笨蛋吗?总之,我的父母发现我不在家吗?他是对一个诚实的人提出后面这个问题的,他耐心地坚持要我回答。他再次明确地问我我母亲是否知道我出去了。他说,我的慌乱使我露了馅儿,他愿意拿脑袋跟魔鬼打赌我母亲不知道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