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进大漩涡(第3/8页)

我不知道,就在紧挨那大漩涡的地方,究竟他是怎样查清海水的深度的。所谓“四十,应该只是说的那个海峡中靠近莫斯柯厄岛或洛福登岸边的部分地区的深度。莫斯柯厄漩涡中心的深度定是无法计量的;关于这一事实,无需取得更好的证明,只要站在海尔塞根山那高耸入云的砏岩上,瞟一眼那漩涡的无底深渊就够了。从砏岩顶上俯瞰下面那条咆哮的佛勒格同河[6],我不禁要笑老实的约纳斯・拉穆斯未免有些鲁钝,竟将难以置信的鲸鱼和熊的轶闻也作为历史材料记录下来了;因为事实上在我看来,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即使是现今最大的战船,只要一进入那要命的吸引圈的范围,要想抵抗,那真如羽毛之于飓风,是莫可奈何的,只能是立即遭到灭顶之灾。

有些企图解说这种现象的文章,记得当时细细读来,也觉得似乎很有道理——而现在却截然相反,认为它们完全不能令人满意了。一般的看法是,这种现象正跟费罗厄群岛之间的三个较小的漩涡一样,“非有他故,仅因潮水涨落时升起或跌落之波浪与水中礁石之背脊相撞击,礁石禁锢海水,海水若瀑布状突然下跌;波涌愈高,其下跌亦愈深,其自然之结果则为旋流或漩涡,其巨大吸引力,以小型实验即可得知。”——这段文字是布列颠百科全书上面的。基谢尔[7]等人都设想大漩涡水道中心是个无底洞,这个无底洞贯穿地球,大漩涡里的水流往某个很远的地方——流往波的尼亚湾[8]就是一种较为肯定的说法。这种见解本是没有根据的,但看着这段文字,我的想象力竟欣然同意他这种意见了;而且,使我吃惊的是,当我把这种意见说给我的向导听时,他却对我说,虽然在这个问题上,这几乎是挪威人普遍能接受的一种观点,但却不是他自己的观点。对于前一种看法,他承认自己理解不透;在这一点上,我的看法倒是跟他一致——因为尽管书上写的看起来无可辩驳,但在那漩涡深渊的雷鸣声中,那种看法变得完全难以理解甚至荒谬绝伦了。

“现在您已经清楚地看到了漩涡,”老人说,“如果您绕着这砏岩爬到它避风的一面,就能避开这海水的吼声,我就给您讲个故事,使您相信我对莫斯柯厄大漩涡确实有些了解。”

我爬到他要我去的地点,他便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我和我的两个兄弟以前有一条载重量为七十吨左右的双桅纵帆渔船,我们一贯是用它在莫斯科厄岛那边、武尔格岛附近的小岛之间捕鱼。如果人们有勇气一试,在大海的巨猛涡流中,遇到适当时机,就能捕到大量的鱼;但在洛福登沾海的所有居民里面,只有我们兄弟仨经常出外到我对您说过的那些岛屿之间去干这行当。通常的捕鱼区是在南边下方很远的地方。那里不用担风险,随时都可以捕到鱼,所以一般人都愿意到那里去。然而,在这块礁石之间的上等地区,不但鱼类品种极其优良,而且产量也十分丰富;这样,就使我们在一天之内所捕得的鱼,往往比那些胆小的同业们在一周内所捕的鱼还要多。事实上,我们将这当成一种不顾死活的投机事业——用冒生命的危险来代替劳动,凭胆量来保证资本。

“我们将渔船停在从这儿往上走约五英里岸边一个险阻的海角;我们的惯例是,在晴好天气,趁一刻钟的平潮时间,赶紧将渔船开过莫斯柯厄漩涡的主要水道,在那水坑的老上头,然后再开下去,在挨近奥特霍尔姆或桑夫莱森的某个地方停泊,那里的漩涡没有别处的猛。我们通常就在这里停留,直等到我们估计的下一个平潮期才开始回家。我们决不在来回途中没有平稳不变的侧面风的时候出海远航——我们要估准那风在我们归来时不会误我们的事——而这点我们很少有预测上的错误。六年来,有两次因为一丝丝风都没有,我们只好被迫在那儿停泊,逗留通宵,而这种现象在那处地方确实是少有的;又有一次,由于我们到达打渔场所不久就刮起了大风,水道上风急浪高,翻腾不已,其情景简直不敢想象,我们不得已,在那里呆了将近一个星期,快要饿死了。那一次,我们有幸漂进无数交叉激流中的一条——今天在这儿,明天又到了别的地方——后来将我们推送到了夫利门岛避风的一面,我们有幸在那儿抛了锚,不然的话,我们早就给推送到大海外面去了,因为旋流将我们的船弄得团团转,转得个稀里糊涂,后来我们干脆将锚缠住,拉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