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第2/4页)

我想,这阶梯像是没个尽头。它是圆形的!对,这些阶梯往上转啊转啊,精明的庞培陪着我,我喜欢他,对他充满信心。我靠在他手臂上,禁不住猜想——禁不住猜想这无穷尽的螺旋梯的顶部已意外地移走了,也许本身就是这样布局的。我停下来喘着气;就在这时发生了意外,它发生得如此突然,按常规或按形而上学的观点看,简直突然得无人注意。在我看来——我确信这是事实——我不会错——不会的!我担心地仔细观察了迪亚拉一会儿——我说我不会错——迪亚拉嗅到了一只老鼠!我立刻要庞培注意,他——他与我的看法一致。毋庸置疑。老鼠是被嗅到了——被迪亚拉嗅到了。天哪!我怎么会忘得了这一令人无比兴奋的时刻?哼!人还有什么资格吹嘘自己的才智?老鼠!——在那里——即某个地方。迪亚拉嗅到了这只老鼠。可我——我却不能!怪不得人们说波斯彩虹女神拥有一种甜食和香料,有人认为浓香四溢,而有人则认为淡而无味。

我们爬啊爬,现在离顶点仅三四步之遥。我们还在爬,只有一步了。一步!一小步!在人生的长梯中有多少酸甜苦辣都取决于这一步了!我想到庞培!——天哪,我想到爱情!我想到我曾经走错的每一步,也许今天还会走错。我决定谨慎些,冷静些。我丢开庞培的胳膊,不要他扶,跨上这最后的阶梯,进入钟楼。我那狮子狗紧紧跟着我。只有庞培一个人走在后面。我站在楼梯口,鼓励他也上来。他伸出一只手给我,不幸的是他在伸手的同时,也被迫松开了紧紧抓住大衣的手。上帝为何这般折磨人?大衣掉了,庞培的一只脚不由自主地踩在拖曳着的大衣边上,他被绊倒——这种后果无法避免。他那讨厌的脑袋一下——一下便撞进我的怀里,把我撞得仰面倒下,他也一样,倒在钟楼里又脏又硬、令人作呕的地板上。我迅速而全面地实施报复。我怒气冲冲地双手抓住他的羊毛,扯下一大把又脆又卷的黑东西,不屑一顾地丢掉。那毛发似的东西掉在钟楼的绳子上。庞培站起来,没吭一声。却用可怜巴巴的大眼睛望着我——叹息一声。上帝啊——那叹息,直钻我的心。那头发似的东西——那羊毛,如果我能捡回它,我会用眼泪洗净它,以表示我的懊悔。可现在,唉!我根本就够不着。它飘到钟绳上,我想象它仍然是活的。我想象它愤怒地立着,像人们所说的爪哇的一种名叫“幸福的花花公子空中花”的美丽花朵一样,连根拔起依然存活。当地人用绳子把它吊在空中,常年享受其芬芳。

我们停止争吵,环顾四周,试图找一个鸟瞰爱丁拉城的窗口。房里没有窗户,阴暗中唯一的光线来自一个直径一呎,高七呎的方形开口。可事在人为。我决定爬上去。口子对面有一大堆轮子、小齿轮和其他一些看上去神秘莫测的机器,离口子很近;机器上的一根铁杆穿过口子。在轮子和有开口的墙之间只能容下我的身体——我不惜冒险,决定坚持下去。我把庞培叫到跟前。

“你看那个口子,庞培。我想从口子往外看。你就站在口子下面——就这样。伸出一支手,庞培,让我站上去——就这样。另一支手,庞培,帮我站在你的肩上。”

他按我的吩咐一一执行,我一站上去就发现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头和颈伸出口子。外面的景色很壮观。没有比这更动人的景色了。我停了一会,要迪亚拉听话,并让庞培放心,我会疼惜他的,会尽可能轻地踩在他肩上。我告诉他我会温柔地对待他的感情的——ossiten-derguebeefsteak[6]。我如此这般公正地对待我忠实的朋友后,便将我的极大兴趣和热情完全投入到享受这个毫不保留地展现在我眼前的景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