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6页)

我们能说他们是生活在“夹缝”中吗?故乡的大自然并没有让他们产生这种感觉。大自然为边疆人民提供了辽阔无边的地平线,又赐给他们绿色的森林和蓝色的丘壑,仿佛一个高贵的圆圈把他们环抱其中。穿行于昏暗的冷杉林时,他们甚至会感激上帝对他们的眷顾;为妻子儿女弄到面包时,他们会感激上帝的恩赐。不过在冬季即将来临之际,他们就要走遍冷杉林,为城里的买主采购木材。此外,他们也向边塞村庄的农妇兜售珊瑚装饰品,连生活在边界那边的俄国农妇也买他们的东西。他们的买卖涉及羽绒被、马鬃、烟草、银杖、珠宝首饰、中国茶叶、南方的水果、马和牛、家禽和鸡蛋、鱼和蔬菜、苎麻和羊毛、奶酪和黄油、森林和土地、意大利的大理石、用于制作发套的中国人的头发、中国的蚕桑和丝绸、来自英国曼彻斯特的布匹、布鲁塞尔的别针和莫斯科的雨鞋、维也纳的亚麻布和波西米亚的铅,等等。

这个世界物资丰美,无论贵贱,这儿的商人对其了如指掌。只要是买卖,不管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他们都干。合法的买卖他们干得顺顺当当、漂漂亮亮、红红火火,非法的买卖他们干得机灵狡猾、诡计多端、胆大妄为。有些人甚至还干起了贩卖人口的勾当,贩卖活生生的人。他们把俄国军队的逃兵贩卖到美国,把年轻的村姑贩卖到巴西和阿根廷。他们有远洋轮代理处和外国妓院中介机构。即使是这样,他们的收入仍然少得可怜,他们对优渥而阔绰的生活没有任何的概念和感知。他们的精明可以找到金钱,他们的双手可以从碎石里掘出金子,像人们从石头里凿出火花一样,但是他们却并不拥有健康的身体和快乐的心情。

这个地区的人们一辈子也走不出这块沼泽地,因为整个土地的表面都布满了大量的沼泽,大路两边尽是青蛙、发热病菌和危险的草丛。这种沼泽地对于毫无戒备或不熟悉地形的行路人来说简直是把他们引向死亡的最甜蜜的诱惑。许多人的生命连同他们绝望的呼叫声永远地消失在这可怕的沼泽地里。然而,所有土生土长的人都熟悉沼泽的陷阱,自然也掌握了对付这种陷阱的独特办法。春夏之际,沼泽地里传来青蛙不眠不休的叫声,云雀也在高空中永不停歇地欢唱,这是沼泽与天空进行的不知疲倦的对话。

我们这里讲到的商人,其中大部分是犹太人。也许是大自然的奇妙,也许是可萨b这个传奇部落的某种神秘法则,造就了犹太人红色的头发、红色的胡须和红色的汗毛。他们的头上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们的脸上布满了红色的丛林,他们灵巧的手臂上立着一根根小尖矛似的又红又硬的汗毛,耳朵里也长着浅红色的浓密而柔软的细毛,就好像是他们脑袋迸发出来的烈火冒起的红烟。

外乡人一旦来到这个地方,就会一步步地走向毁灭。谁也无法战胜沼泽地,谁也无法挺过去。维也纳和圣彼得堡的高层已经准备大动干戈。边界上的人首先嗅到了战争的火药味。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具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而是因为他们每天都能见到末日的先兆。他们甚至能从战备活动中捞到好处。有些人以做间谍和反间谍为生,他们从奥地利警察当局领取奥地利古尔盾,从俄国警察当局得到俄国卢布。在这个遍地沼泽、极目荒凉的边陲之地常常会有军官陷入绝望,毁于赌博、负债或落入坏人之手。许多意志薄弱的年轻军官,纷纷将他们冰冷的躯体和对家乡亲人的思念,永久沉睡在这个边境小城的公墓里。

正如帝国其他地方的驻军一样,这里的士兵也要进行操练。狙击营每天返回营房时,衣服上溅满了粪便,长筒靴上沾满了褐色的污泥。楚克劳尔少校骑马走在最前面。特罗塔少尉带领着第一连第二排,步调一致地踏着嘹亮而悠长的号音行进,不像过去重骑兵部队听命于高傲响亮的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