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6页)

我已经过了卢森堡公园入口的栅栏,拐进了通往王家港的那条林荫大道。一天晚上,我和露姬陪一个与我们同龄的小伙子从这里经过,我们是在孔岱认识他的。他指着右边矿业学校的那栋大楼,用难过的声音对我们说,他就是那所学校的学生,好像他如此坦白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样。

“你们觉得我应该在那里待下去吗?”

我感觉到他在等待我们给他鼓气,帮他跨出这一步。我对他说:“算了吧,我的老弟,别待在那里了……逃走吧……”

他把目光转向露姬。他还要听她的建议。她跟他解释说,自从她被于尔-费里中学拒之门外后,她就很不相信学校了。我相信我们的话让他最后下定了决心。第二天,他在孔岱对我们说,矿业学校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

经常,她和我,我们一起从这条路走回她住的宾馆。走这条路绕了弯子,但是我们已经习惯走路了。真的绕弯子了吗?没有,我仔细一琢磨,觉得一条直达路线是通往地底下的。晚上,沿着丹福-罗西洛大街往前走,我们就像走在一座外省的城市,因为那里静悄悄的,教会济贫院所有的大门一扇紧挨一扇。有一天,我顺着那条一边是梧桐树一边是高墙,把蒙帕纳斯公墓一分为二的街道前行。那条路也通往她所住的宾馆。我记得她宁可避开它,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才从丹福-罗西洛绕道。但是,最后那段时间,我们什么也不怕了,我们觉得这条把公墓割开的街道在梧桐树盖下还是颇有吸引力的。那个时候,没有一辆汽车驶过,我们也见不到一个人影。我忘记把它记在中立地区的那张名单上了。那里更像是一个边境。当我们走到路的尽头时,进入到一个能让我们躲开一切的地域,

在那里任何东西也不会侵扰我们。上个星期,我走在那里的时候不是晚上,而是黄昏时分。自从我们一起从那里走过或者我去宾馆找你之后,我就没再回去过。有一会儿,我出现了一个幻觉,觉得自己可以在墓地的那边再找到你。那边,也许就是永恒的轮回。跟以前在宾馆前台拿你的房门钥匙一样的手势。同样陡峭的楼梯。同样白色的标着11号的房门。同样的期待。过后,是同样的朱唇,同样的芳香和同样的如瀑布般倾泻的秀发。

我依然能听见德?威尔在谈到露姬时跟我说过的话:“我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当一个人真心实意地喜欢某个人时,就应该接受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什么样的秘密呢?我确信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彼此声气相通,因为我们经常有心灵感应。我们都是处在同一个波长上。同年同月出生。然而,必须承认我们之间有不同的地方。

不明白,我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尤其是,当我回想起最后那几个星期的时候。十一月份了,日子一天天地短起来,天上下着绵绵秋雨,所有这一切好像都不能动摇我们的精神状态。我们甚至做了旅行计划。再则,孔岱弥漫着一种欢天喜地的气氛。我不记得孔岱的常客之中是谁把那个鲍勃?斯多姆带了过来,此人自称是安特卫普的诗人和导演。也许是阿达莫夫?或者莫里斯?拉法艾尔?那个鲍勃?斯多姆,他让我们笑得肚皮都痛了。他喜欢露姬和我。他希望我们两个到他在马略卡岛的大房子里去消夏。从表面上看,他好像衣食无忧。有人说他收藏名画……人们说了好多事情……然后,那些人在某一天消失了,人们才发现对他们一无所知,连他们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鲍勃?斯多姆那厚实的身影经常返回到我的记忆之中,是如此铭心刻骨,究竟是为什么?在人生最愁闷的时刻,经常会出现一个不和谐的轻浮的音符,一张弗拉芒小丑的面孔,一个过客一样的、也许可以驱除不幸的鲍勃?斯多姆。他站在吧台那里,仿佛店里的那些木椅子在他的重压下会垮掉一样。他的身材异常魁梧,因此他的肥胖是看不出来的。他总穿着一件紧身天鹅绒短上衣,黑色的衣服与他红色的大胡子和头发对比强烈。我们看见他的第一个晚上,他径直朝我们的桌子走来,凝视着我们,凝视着我和露姬。然后,他微微一笑,俯下身子悄悄对我们说:“患难之交啊,希望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当他发现我熟悉大量诗作时,他想跟我进行比赛。谁坚持到最后谁赢。他为我背一首诗,我就得为他背另外一首诗,如此循环下去。比赛持续了非常长的时间。我在这方面没有任何优势。我属于某种类型的文盲,一点大众文化也不懂,但是能记住一些诗,就像那些在钢琴上什么曲子都能来一点,但并不懂普通乐理的演奏者一样。鲍勃?斯多姆在这方面比我有优势:他还熟悉英国、西班牙、弗拉芒诗歌的所有诗集。他站在吧台前,背了一首诗向我发出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