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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蕊厉声问:“为什么要穿?”他们没回答。

他们将两手束绑、不省人事、舌头吐到嘴外的班抬离房间,穿过走廊,来到另一个房间,里面有一张看起来像水泥床的东西。他们把班放上床,然后站直身子,不约而同叹道:“呼!”

年轻人说:“嗯!你要看他,他就在这儿。”他闭目站了好一会儿,从方才的苦役恢复过来,然后点起一根烟。女孩也伸手要一根;他给她一根烟。他们便站着抽烟,疲累挫败地看着海蕊。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心好痛,好像看到她的孩子——真正的孩子——受苦,因为班冷酷陌生的双眼紧闭,看起来比以往都“正常”。可怜,以前,她从不觉得他可怜。

她说:“我想带他回家。”

年轻男人扼要地说:“随便你。”

女孩好奇地注视着海蕊,好像她和班一样,都是个“奇观”,有同样的天性。她问:“你要怎么处理他?”海蕊察觉到她声音中的恐惧:“他力气好大——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孩子。”

年轻男子说:“我们都不曾见过。”

“他的衣物呢?”

现在他们嘲讽地笑了:“你想要帮他穿上衣服,带他回家?”

“不行吗?他来这儿的时候可是穿着衣服的。”

这两个照顾者——护士、看护员(管他什么的)——互相交换眼神,各抽了一口烟。

年轻男子说:“我想你不明白,骆维特太太。首先,你要开多久车?”

“四五个小时。”

他又笑了——是在笑此事行不通,也是在笑海蕊——他说:“他半路就会醒来,然后怎么办?”

海蕊说:“他就会看到我。”从他们的脸色,海蕊知道自己说了笨话。“好吧,你有什么建议?”

女孩说:“让他穿着束身衣,再盖几床毯子。”

男子说:“然后死命地开快车。”

他们三人沉默地站着,互相看着——冷静且意味深长的注视。

“你来试试这份工作,”女孩突然说,语气充满对命运的愤怒,“你来试试看。反正,我干完这个月就不做了。”

年轻男子说:“我也是。这里没人能熬过几星期。”

“别这样,”海蕊说,“我又没抱怨你们什么。”

他说:“你要签署一张表。我们不负这个责任。”

但是一下子找不到表格。他们在公文柜里翻找半天,终于找到一张纸,还是好多年前用油印机印的,上面注明海蕊同意该机构不必负任何责任。

现在她抱起班,第一次触摸他。他浑身冰凉,躺在她的臂弯里沉重不堪。她终于明白“死重”是什么意思。

她来到走廊,说:“我不想再走进那间病房。”

年轻男子语带疲倦与讽刺:“谁能怪你?”他手上拿着一大摞毯子,帮班裹了两条,将他抬到车上,放进车后座,又给他盖了好几条毯子,只露出一张脸。

海蕊和两个年轻人站在车子旁,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除了车头灯还有建筑透出的灯光外,一片漆黑。脚踏下去,水声吱响。年轻男子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支针筒、几个针头,还有一些针剂。

他说:“你最好带着这些。”

海蕊迟疑了,女孩说:“骆维特太太,我想你不明白……”

海蕊点点头,收下这袋东西,坐进车里。

年轻男子说:“你一天只能帮他打四针,不能再多。”